這地方的詩情畫意,清致淡雅,少有所在能夠媲美。
而今,獨屬此地頭牌的亭台樓閣內,但見一人慢條斯理地取過圓盒脂粉,轉腕已提起妝台上的筆。
他三指一撚,沾著脂粉,對鏡細描運筆如飛,畫著旦角的臉譜。
抹彩方罷,勾眉筆鋒倏然一頓。
戲魁已察身後氣流有變,微風過簾,帶來陣陣幽柔的寒意,室內點綴花草無不籠罩上一層淡淡的薄霜。
他嘴角微勾,鏡台光影漾波間豁然照出張唇紅齒白,劍眉鳳眸,雌雄莫辨的臉來,軒轅幺九巧借銅鏡反射將來人舉止悉收眼底。
目光熹微處,藺雨都十分自然地落座,而對鏡梳妝的人又是快筆描摹,瞧著好似隨意簡單的幾筆勾勒,卻是恰到好處。
修完臉譜的軒轅幺九這才轉眸直麵病蘭,如今的藺雨都倒是全然看不出彼時圍殺青螢飛露遭挫後心氣遭折自我放逐的模樣——
彼時的他麻布粗袍,衣冠不整,披散著頭發,留有胡茬,臉上尚帶著酒醉的酡紅,同如今可謂判若兩人。
水袖拂揚難窺全貌,輕薄絲綢掩去眼底好奇,軒轅幺九由衷替故交感到喜悅:
“奴恭賀好友重拾昔日百裡獵首之風采。”尾音飄得百轉千回……奴字發聲更有疑似掐嗓開口的嫌疑。
藺雨都閉了閉眼,有些想把聽覺一同封住,旋即又聞友人相詢:“小冷推薦的人當真如此神奇?”能把死人都說活?
好奇心被激發的戲魁問的十分認真,但病蘭的心情就不是非常美妙了。
左手不動聲色地握了握拳,人,已沉浸在回憶當中。
【“逃避、退縮、放棄,存有這樣的念頭,便是廢人!需要彆人的目光,才能肯定自我,存有這樣的心思,也是廢人!能人站在未來的山頭俯瞰,廢人背負過往的石壁蹣跚,三者兼具的人,吾稱之為廢人之中的絕品廢人,足可立身頂峰,傲視群廢。你是這樣的人嗎?若是,那吾——”
皇甫霜刃持扇躬身優雅行禮。
“告辭!今日是吾打攪,皇甫霜刃深深致歉,萬望海涵,請!”】
猛藥對重症,雖說之後逐步走出過往陰影,但想起那次對話,藺雨都仍是感覺心下滋味非常。
“你沒有見過他,是不會懂得他有何等令人心折的風采。”
那是當真能將死人說活的毒舌,本著拉友下水的壞心思,病蘭張了張嘴,半真半假道。
“會有機會的。”
軒轅幺九完全沒有意識到對方不懷好意,倒是有些遺憾的應了一句。
接著他從袖中取出一枚純金鑄造的麻將,遞給病蘭。
“這算是奴的祝賀。”
接過花牌掃了一眼,摩挲著金麵邊沿的藺雨都道:“哦~,東風,好彩頭,吾欣然收下了。”
“今日奴尚有演出,就不多談了,來日奴在逍遙天,等候好友,賭桌儘興。”
唱曲是私人愛好,不夜長河主業仍是賭博,也正是因此,戲子才為總管說動,外出站台駐演,如此是雙贏局麵。
不同於以利結眾的巧木宮,以情交友的不夜長河當中類似軒轅三光這類散人不在少數,冷秋顏以此為基點,正在嘗試逐漸撬動鬼市邊角。
病蘭聞言,抬眸細觀舊友,總歸忍不住說出心裡話:
“講實在的,這麼多年了,我還是很不習慣你這身裝扮。”
軒轅幺九化妝並不似尋常伶仃先畫臉後著裝,因為戲魁本身打扮已是最好的行頭。
眼下的他體段修長,內著鮮紅戲衣,絨肩袖滾邊素金錦袍外襯,分明的旦角打扮,考慮即將上台倒也尋常。
關鍵是軒轅幺九日常也是這般穿戴。
若對方本身是個女性還自罷了,但對其知根知底的藺雨都卻知,對方確確實實是個男兒郎。
不過戲魁顯然毫無此等自覺,隻見他長袖起舞,羅襪輕旋,帶動一陣香風合身撲向病蘭所在。
“那是因為好友多年未變。”
撲了一個空的軒轅幺九側步蓮轉,流蘇一甩,飛眼眉目傳情,似含嬌羞。
雙手捧過桌上鳳冠戴好的他起身再行,這便入戲了,也不顧身後人如何。
而被驚出一身冷汗好容易避過貼身敘舊的藺雨都,卻在這一刻真切領略到人間最為險惡的風景。
“這便是你以此為代價,想看見的畫麵嗎?”
還珠樓,從頭到尾聽完修羅場全程的皇甫霜刃眼下心滿意足的收回靈能,再睜眼,不意碰上一道隱帶好奇色彩的目光。
幻靈眼投影帶來一場徹底的單方視覺,目睹隔壁“兄友弟恭”的幻幽冰劍不是很能理解術者愉悅心情,是故有了上述問題。
雖然聽牆角的確很開心,但這顯然不合醫者人設。
畢竟這代價的確十分沉重,至少自女殺手認識對方起,從未見皇甫霜刃受過這等傷勢。
不過幸好這點代價術者尚能承受,何況也非全無收獲……男子五指不動聲色攥緊梭狀箭頭,刁鑽構造彆具放血奇能,這鑄藝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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