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鐵砧擱放正中,滿地煤屑碎鐵遍布,在外少見的神兵利器仿若殘刀敗劍般被棄置在地。
寂然蕭條的破窯當中,狠狠教訓一番趕走劍無極三人組的廢蒼生如今拉扯風箱生起爐子,將冷卻鐵胎放入爐中熔煉。
伴隨鑄手猛力鼓動風箱,直將爐中煤炭燒成一片血紅,過了約莫半個時辰,二次熔鐵已畢。他左手用鐵鉗夾起燒紅的鋒海神鐵放在砧上,右手舉起一個大鐵錘敲打。
鑄手膂力素強,他舞動鐵錘,竟似並不費力。
擊打良久,沉厚渾然的鏗然聲響中,但見鍛台之上依稀凝練一口弧刀雛形。
見狀,暫歇敲打動作的鏽劍抬手化出離塵石結晶置於鍛台,稍稍運勁使得礦身裂痕密布,再一按掌將之碾碎成粉。
熾熱溫度燒灼掌心老繭,然而廢蒼生卻似全無所覺,反手抹鋒擦刃,竟是借赤鐵高溫將奇珍鑄材渡入鐵胚當中。
有先前以離塵石配合鋒海神鐵打造增靈器的經驗在前,鑄者此刻倒是輕車熟路,按鐵揚錘猛然敲落,打擊樂複起。
迸濺星火照徹一雙泠然眼眸,熔鑄鐵聲應和鏽劍野望。
“這口新造的烏越便是試驗品,它與融入始帝鱗的嘯靈槍將會是破壞魔之甲的關鍵。”
刀身無風自鳴,宣告鑄造過程將近尾聲,隻差最後一個步驟。
鏽劍並指拂刃開鋒,一口殺氣衝天的神兵已然握在手中,薄長的黑晶刀身配合恰到好處的弧度令之揮砍刺皆可。
最關鍵的是能可抽靈化能,助長刀氣鋒銳。
“全新的護世之兵,以王骨破壞王骨,鋒海鍛家,你們獨到的王骨改造技術將在廢蒼生手上,創下奇跡。”
有能力的人總是有過剩的自信心。
遠處苗疆極東一處獨立境域的鍛神鋒此刻倒是嗤笑出聲:“哈……癡心妄想。”
身後聽得一頭霧水的隨侍少女互相看了看彼此,紅衣背劍的莫聽率先開口,有些不解地問:
“主人為何突然講出這句話?”
“廢蒼生將廢字流精鑄之法交給我,是希望借我之手為他打造護世之兵,來對付魔世與魔之甲。”
鋒海地界,漫山蒼翠,環境清幽,遍植一園花草,隱見地主恬然自適之雅趣。
茂林修竹中,獨立木亭下,這名長身玉立,衣著水墨繪卷長服的鋒海主人容顏俊逸端方,羽扇輕搖更顯泰定自信。
“鍛神鋒怎能如他之願呢?”
莫聽倒是沒有鑄者這般從容,擔憂道:“但是主人如果不鑄出新的護世之兵,那不就是認輸了?”
“廢字流的精鑄之術將因為鍛神鋒而攀上頂峰,廢字流終將成為鍛家的手下敗將。”鍛神鋒示意少女寬心。
鑄成絕世神兵絕非一蹴可就,鋒海主人少時雖因機緣成就地利之能,但尚缺少天時、人和以應,心知此時開爐難得圓滿的鍛神鋒眼下隻是靜待一樁鑄材上門。
聞弦歌而知雅意,莫聽目光一亮:
“啊?主人要完成新的兵器了?”
還不待鍛神鋒開口,鳥鳴啁啾倏止,宛若飛瀑流泄的清朗詩號叩門響起:“南去北來休便休,白萍吹儘楚江秋。道人不是悲秋客,一任晚山相對愁。”
黑水城
近來沉迷杯中物的初生劍靈並不難哄,在信手擋過縱橫劍氣的梁皇無忌自背後拿出一壇極品寶豐後,百代昆吾就乖巧的跑到一旁汲取酒中精華去了。
掃袖換過靈友麵前清水,靈氣幻化的酒氣畢竟瞞不過道者雙眼,於皇甫霜刃身側落座的梁皇無忌遞過一個小巧酒囊。
十分自然地接過酒囊的術者揭下麵具飲了一口。
他邊心不在焉地看著自家酒蒙子佩劍涵養本體,邊感受著甘美香濃的柔和酒性下包覆的綿遠藥性。
頭一遭收到友人藥酒關懷的皇甫霜刃先是笑了笑,接著宛若漫不經心地問:“決定了?”
靈尊曾言:萍水相逢亦酒,生離死彆亦酒,所謂人生。
“這杯萍水相逢亦酒,我已解。”
說著,道者將手中甘泉灑向黃土,再來又續過一杯。
“這杯生離死彆亦酒,一個魔——”聽出弦外之音的梁皇無忌仰首飲下透明瓊液,“終於領悟!”
“有邪神將在的修羅國度會是護衛人世的最後一道屏障。”來自沉淪海彼岸的威脅想要侵略人世,至少要跨過梁皇無忌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