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居
念荼羅匆匆離席,取而代之的缺舟一帆渡突兀現身,接過話題延續尾聲。
“相信以還珠樓主的智慧,該為自己早早留好退路才是,”缺舟一帆渡道,“我隻希望這個人,千萬彆距離戰場超過五裡,也千萬彆站在高處。”
月過中天,晴空萬裡,一碧如洗,四野蟲聲唧唧,偶然遠處傳來幾聲梟鳴,更無彆般聲息。
流銀似水披灑險峰。
那山峰雖遠不如暮鼓晨鐘般高聳入雲,但險峻巍峨,殊不少遜,沿途隻見奇岩怪石,突兀崢嶸,峰回路轉,凹凸不平。
靜寂中,山巔上。
獨有一人迎風當立,裙染霜白體段曼妙,麵戴輕紗肌膚如脂,明若秋水的眸子倒映眾生芸芸。
驀地,山下乍來金鼓齊鳴,一班僧俗混雜的人馬急步行軍,為首者是方紫、堂朱、銀娥、真眉四人。
武佐帶領下的地門信眾隊伍蜿蜒如長龍,密密麻麻,總有二三千人,滿山呐喊,聲勢極盛,竟似衝鋒打仗一樣,恍似龍門潮湧,直奔暮鼓而去。
鐘聲大調並合整齊步伐,直震得山穀轟鳴,四周峰巒也好像要震抖起來了,忽然間聽得一片極柔和的笛聲悠悠揚揚自半空中遠遠飄下,那悶雷也似的鐘聲,竟是壓它不住。
眾人都吃了一驚,急急停步的真眉回頭一望,更是嚇得魂飛天外。
黝黑山壁上、叢生林木間,卻見數以萬計的慘綠光點若隱若現。
再定睛,那光點背後赫然伏著幾千幾萬條青蛇,蛇身不動,口中舌頭卻不住搖晃。
左近有幾棵高大的鬆樹,便若驅蛇人手中所持長杆,似乎均有所待。
蛇叢倚林傍樹,月光下數萬條分叉的紅舌波蕩起伏,化成一片舌海,煞是驚人。
恰值樹影搖風,便似那驅蛇的男子連揮長杆,成千成萬條青蛇漫山遍野的散了開去。
“穩住,變陣。”八關武佐凝目望去,身後信眾有怯戰者已然臉現驚惶之色,當即勒令穩定軍心。
不出一盞茶的功夫,地門中人前後左右均已被毒蛇圍住。
滿山紛亂中,先頭部隊轉步中流,換另一行伍上前,這班人甲胄鮮明麵色安然,想是身上懷有避蛇藥物。
雖說行走江湖經驗常備雄黃之屬,但到底數目有限,因此趁機突圍仍是當下第一要務。
舉步當先衝擊蛇陣的僧侶們右手持長棍,左手持鐵盾,碰到毒蛇來襲,便舉盾先迎,長棍隨出,
有幾條蛇給笛聲逼催得急了,竄攻上去,教韋陀棍風帶到,立時彈出。
如是過了好一會子,大軍方才行進約莫一射之地,然而蛇群猶自絡繹不絕,尚不知有多少同伴埋伏周遭。
想到這裡,雙臂揮動發麻體力耗損不少的僧侶們不由神色緊張。
拱衛隊伍左右以免首尾難兼的八關武佐同感此點也自心跳不已。
但聽得風送笛聲,音細而清,儼若遊絲嫋空,若斷若續,再過片刻,笛聲隨風沉下,聲音也漸漸嘹亮,曲調高雅,仙樂風飄,是如此的美妙柔和,令人俗塵儘滌,與山穀中的殺氣畢露,恰恰是兩種截然相反的氣氛!
又僵持了大半個時辰,月亮偏西,開路僧眾愈發煩躁焦急,呼吸已感粗重,長棍舞動時已不如先前遒勁,棍花不由自主地逐步縮小,以節勁力。
反觀幻幽冰劍一側,手持玉笛指按音孔的她仍是一派好整以暇,顫音漣發鼓動更急,驅蛇向前步步進逼。
審音辨律聽得個中機變的銀娥突然輕輕“噫”的一聲,轉身丈長水袖拂出打草驚邪。
綠茵伏偃露出內裡全貌,十餘尾竹兒蛇肚皮上翻橫死當場。
原來在笛音指點下的蛇陣進退有據,竟是頗通兵法,懂得退以示弱暗布奇兵的道理。
心下震撼的銀娥眸底忌憚之意大盛。
另一邊,草叢簌簌響動,又有幾條蛇竄出,方紫、堂朱各拔刀劍連斬,刃過斃命一式兩斷蛇血四濺。
一滴黑血就這樣落在樹皮表麵。
伴著令人汗毛倒數的尖銳嗤響與遮人眼目的白煙齊冒,瞬息功夫已然腐質穿洞。
改良自翳流黑派的豢養配方,實是殺手執行任務的最佳夥伴。
這種青蛇身子雖然不大,但劇毒無比,無論是蛇牙,亦或蛇膽,蛇血毒性之烈更是毋庸置疑。
“不好!”
當方紫忽然警覺,回首看處,許多信眾臉上已經籠罩一層黑氣,嘔紅泛紫,血中帶黑。
夜色裡開始彌漫霧氣,帶著古怪的香氣隨風飄蕩,愈來愈濃。
就在此時,感應寄生宿主身亡的碎心蠱應聲而爆,激蕩血花溢散催生毒質烈性。
佛心一點慈悲表現在蛇蟲之身留以全屍,如今化作無邊業火反撲地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