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空無一人的渡口依柳傍水,上搭掛燈迎風飄揚,下橫輕筏載浮載沉。順水浮沉的竹筏不時碰上係在枯樁左右的魚簍。
簍中時常有魚。
這是西江橫棹自得知四宗決定重啟天元掄魁後養成的習慣。
西江橫棹年約五十許人,身材魁梧,國字臉龐,一字濃眉大環眼,獅鼻海口黑虯須,眼中神光外射,兩太陽穴高高鼓起,披一領舊布衫。
掃了眼荻花題葉,西江橫棹冷冷發問:“什麼風將你們吹回來了?”
“西風。”狄飛驚道,“風臨走前囑托我回道域一定要來看看大師兄。”
四下顧盼的他語氣低沉而失落,暗抑三分悲痛。
“外麵的世界不好嗎?”
一彆近二十載不聞音訊,想來是樂不思蜀了罷。
“若否,他怎麼不回來?”
對荻花題葉話中情緒一無所覺,兼之刻意疏離同門關係的西江橫棹語氣咄咄。
直到同樣狀似沉浸過往情緒中的狄飛驚忍不住開口替風逍遙辯護——
“他不能回來了。”
突兀一語透露意外噩耗,西江橫棹聞言一怔。
仿佛影帝附身,吐出壓抑情感的荻花題葉好似整個人的力氣都被憑空抽乾了一般。
“再也不能了。”
身形一軟向後仰倒,任由椅背支持泰半重量的他睫羽微垂閉目歎息。
沙啞的嗓音回蕩鬥室之中,落在西江橫棹耳中不啻驚雷一聲。
“不是你們四人聯手製服的琅函天嗎?”西江橫棹皺眉追問。
對此,早有腹案的狄飛驚應答如流:“那不過是明麵的說法而已。”
這是事實。
“麵對手持天師雲杖的劍宗輔師,”龍虎王骨能可加持道域武學,“又有誰能保證不付出任何代價的將之擊殺呢?”
這仍是事實,隻是未將弦外之音說全故而留下遐想餘地。
“至於為何不公開風的死訊,”荻花題葉解釋道,“烈士得到的隻有追悼,隻有活下來的人才能真正得到道域英雄該有的榮光。”
而正主不在,相應的這份恩情自然而然會被遷移記在背後宗門的賬上。
十九年前的道域內亂,神嘯刀宗元氣損傷最深,直至如今仍未完全恢複過來,有這份人情打底支持有益無害。
“想賣人情,”很快接受狄飛驚單方麵所述“事實”的西江橫棹有心送客,“你該去找千金少。”笑殘鋒方才是神嘯刀宗現在的話事人。
“花隻是不希望風被親者所誤會而已,”荻花題葉話鋒一轉,“卻是不想風口中麵冷心熱的大師兄如今竟如此絕情。”
耳聞同門死訊仍舊無動於衷。
默然半晌,西江橫棹這才開口道:“……人總是會變的。”
“但西風橫笑不會,”狄飛驚口吻確信不留反駁空間,“花相信自己的眼光,”出身陰陽學宗的他道也粗通相麵之術,“更相信刀宗的情義,所以花更願意相信另一種可能……”
微睜眼眸的荻花題葉目光熠熠。
西風橫笑之所以能無動於衷是因為知曉風中捉刀還在這世上,甚至於知曉風逍遙正為苗疆效力安全無虞。
換言之,西江橫棹另有渠道獲取外界訊息,這訊息不止道域,還有他界。
毫不掩飾意圖的猜測聽來更似求證,西江橫棹不由暗自戒備:
“你到底是來做什麼?”
“我的目的一開始就說了,”狄飛驚道,“我來買魚。”
三十年前天元論魁一戰,西風橫笑曆經慘敗,後易名西江橫棹,終生不再用刀,改持一口木漿為用,以行江捕魚為生。
默然片刻,不願多談又或殛欲送客,西江橫棹起身便去灶前把幾桶日間魚獲提將出來任君挑選。
“不是這些,而是——”
目光一掃兀自收回視線的荻花題葉偏首回望。
“門口那簍。”
遠在苗疆,還珠樓裡
“哪有這麼簡單。”
自覺皇甫霜刃評判有失偏頗的幻幽冰劍不禁為荻花題葉鳴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