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呀。”警察署長擺手道:“他家裡確實挺有勢力,但是也得分情況不是?如果隻是一般的罪過,有他那個掛著‘宮廷侍從’頭銜、在巴黎做過外交官的父親,以及他那個曾經做過駐瑞典公使、現在是參政院委員的二伯,我們確實不會去找他的麻煩。但是,這次不是皇上親自下的命令嗎?”
亞瑟聞言諷刺道:“看來沃爾科夫將軍這是拿著雞毛當令箭了。”
警察署長聽到這話既不敢承認亞瑟說的對,也不敢說他說的不對,隻得在一旁賠著笑:“反正是他下的命令,畢竟他才是莫斯科的憲兵司令,我們都是底下跑腿乾雜活兒的。”
亞瑟進門前特意停下了腳步:“他叫什麼名字?”
“亞曆山大·伊萬諾維奇·赫爾岑。”
“赫爾岑?”亞瑟假裝吃驚道:“嗯……您口中的赫爾岑,莫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赫爾岑?在莫斯科國土衙門工作的那個年輕人?”
警察署長也大為詫異:“您……您認識那小子?”
亞瑟假意沉默了一下,他思索了一會囑咐道:“待會兒這樣……”
警察署長聽完了亞瑟的計劃,不由佩服的五體投地:“這……那就麻煩您了!”
他將亞瑟領進了辦公室,赫爾岑聽到有人開門,下意識的抬起腦袋看了過去。
但是還不等他開口,便聽見亞瑟向他自我介紹道:“你好,赫爾岑先生。”
赫爾岑沒想到在這地方居然能看見亞瑟,他一時之間腦袋有點懵:“你……你好。”
他第一時間腦子裡出現的念頭是——我被出賣了?
但轉瞬之間,他自己就否定了這種看法。
因為他怎麼也沒辦法相信英國外交官會向沙俄政府出賣他,並且還在出賣他以後洋洋得意的出現在他的麵前。
這種情況實在是不符合邏輯。
因此,他很快接受了第二種看法。
亞瑟要麼是來探望他的,要麼是來想方設法救他出去的。
一想到這裡,赫爾岑低落的情緒都有所好轉了。
亞瑟回頭看了眼警察署長,按照進門前兩者約定好的計劃,對他吩咐道:“先生,請給我一點私人時間,我想和我的朋友簡單聊兩句。”
“好吧,爵士。”警察署長假意為難,他掏出懷表看了眼時間:“但是請您注意時間,最多二十分鐘,待會我們局長就開完會回來了。”
亞瑟摘下帽子向他道了謝,旋即目送著警察署長退出房門。
赫爾岑看到警察署長離開,趕忙開口問道:“您怎麼來了?”
亞瑟當然不可能和赫爾岑說實話,因為警察署長就在隔壁聽著呢。
亞瑟將禮帽輕輕擱在橡木辦公桌上,金屬表鏈與木質桌麵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真是令人唏噓,我還記得前幾天您還在和我感歎世事無常,你的好朋友被警察給抓走了,結果今天您自己也蹲進了警察局。”
赫爾岑苦笑道:“誰說不是呢?奧加遼夫為這案子坐了三個禮拜的監牢,但是究竟是為什麼,誰也搞不清楚。我為他四處奔走,現在好了,就連我自己也蹲進來了。”
亞瑟不緊不慢的從上衣兜裡摸出了小筆記本,借著軀乾的掩護裝作要抽煙的模樣:“說實在的,我也沒料想到和您的下一次見麵居然是在局子裡。”
赫爾岑低下頭看了眼筆記本上的字跡,立馬明白了當下是怎麼個情況,他隨口胡謅道:“您能進來探監,那是不是我父親和母親他們也能過來看我?”
亞瑟微笑著抽出鍍銀煙盒,遞煙時讓盒蓋內側的鏡麵反射出窗外景象。
赫爾岑借著這個角度,瞥見走廊上警察製服的衣角——果然有人在監視。
亞瑟叼起雪茄打著了火:“可能吧,我剛剛聽他們說,帶您過來好像隻是為了盤問,您身上的罪責不算重,要不然也不可能放我過來探視您。他們好像主要是衝著您那位朋友去的,您如果知道些什麼消息,不如主動和他們坦誠了,這樣弄不好還能早點把您放出來。”
赫爾岑當然不會信以為真,因為他剛剛已經從亞瑟的筆記本上看到了,憲兵從他的家裡搜出了《十二月黨人文集》和《社會契約論》等等禁書。
如果上綱上線的話,單是憑這一條都能辦他一個‘宣揚自由主義思想’的罪名。
而至於怎麼解決,亞瑟的筆記上也寫的很清楚。
您什麼也不知道,知道也不知道,這就是我給您的忠告,您還年輕,血氣方剛,您想講話,這是最糟糕的。不要忘記,您什麼也不知道,這種情況下,這是唯一得救的道路了。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那是騙傻子的話,你要是當真了,活該你流放去高加索和西伯利亞。
禁書的事情已經坐實了,那邊隻能想方設法去把影響降到最低。
而赫爾岑這邊要做的,就是什麼話也彆說,什麼消息也彆透露。
沒有參加什麼秘密團體,更不知道什麼赫爾岑奧加遼夫小組,您每天除了按時上班朝九晚五以外再沒有彆的事情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