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君殤!
等我醒來,已是七日之後。睜開眼看到的卻不是熟悉的顏曦殿,身旁守候的也不是我的父皇。我像往常一樣呼喚父皇母妃,卻在喚母妃的時候猛然想起母妃亡故的事實,於是,我哭暈了過去。
如此反複,等我好轉,已是半月之後。這半月之中,父皇未曾露麵。我隱隱覺出不對。終於,在我的哭鬨、追問、拒絕吃藥的施壓下,我得知真相。
隻是這真相卻更加讓人難以接受。原來是母妃故去當日,父皇表兄淮南王在家中自殺,並留有遺書一封,白紙黑字表明自己殉情而死,母親生下的弟弟亦是他的孩子。由於淮南王與父皇本有血緣關係,滴血認親並無可能,加之當事人都已故去,此事便更加無從考證。淮南王的性命和他親筆所寫的遺書則讓此事真了八分。
於是,母妃從妃降為嬪,弟弟也隻能以王子的規製下葬。而我,雖未被提及,但本著皇室血緣不容混淆的原則,我不再享受皇子的待遇,也不得稱呼父皇,更加不能呆在顏曦殿裡,就連皇子的稱號皇室宗譜都隻是暫留至十八歲。
也就是說,一夕之間,我從父疼母愛高貴的皇子殿下成了無父無母身世不明的孤兒。事情發生太突然,我一時真不知如何應對。那一日的大雪,不僅下走了我的母親,下沒了我的弟弟,還下丟了我的父皇。
母妃和淮南王有染,無論如何我都是不會相信的。母妃深愛父皇,怎麼可能對其他的男人有情。父皇啊父皇,你既視母妃是知心愛人,又如何不信她?人道你是賢明的君王,可是對於母親來說,你可是稱職的丈夫?
隻是,事已至此,多說亦無益。沒了皇子身份的保護,我要如何在這深宮裡生存下去才是我應該思考的問題。現實太殘酷,逼得我一個未滿6歲的孩子一夜長大。“侍琴”我喚來身邊侍女。“殿下”侍琴紅了一雙眼睛。
我忽略了她眼中的淚意,“父皇—嗯,陛下,可曾命人不得稱呼我為殿下?”“不曾。”“陛下可曾有令,我不得再入上書房?”“不曾。”“如此,明日你幫我收拾一下,我要去上書房進學。”“可是,殿下”阿琴似乎有些猶豫。“不妨事,陛下一無明旨,二無口喻,我自然可以再入上書房。”“是,殿下”侍琴朝我俯了下身子。這一刻,我分明從她眼中看出了敬意,一種從未有過的,對於一個剛失親母又遭父親遺棄的未滿六歲孤兒的敬意。
是的,以前的三皇子永遠消失在了那個雪夜。遭遇一夜巨變的我不能沉湎於悲痛,更不能自暴自棄。深宮的生存法則是每一位皇子都了解知曉的,這是與生俱來的,我自然也不例外。以前之所以不理會,因為我有疼我的母妃愛我的父皇,我自可以有一個不爭權不奪利的童年,也會有平安富足、與世無爭的一生。但是現在,除了這有名無實的皇子頭銜,我什麼都沒有了。除了讓自己變強不受欺侮,沒有人再會保護我。而現在的我,作為一個未滿六歲的孩子,唯有讀書才可以讓自己變強。母妃,您放心,我懂您離世前緊緊抓住我的手是想表達什麼意思,兒子會堅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