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遠苦笑了一下,說道“是啊,九兒的智力不太正常,隻有八九歲孩子的水平。就算是獸靈之力,也沒能治好她。”
“那她是怎麼…”
黎遠朝著那邊望了一眼,歎了口氣,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太愉快的過往。
“我這兒子,年輕時候頑劣得很,常常頂撞我。我想讓他從軍,可他卻想考功名,那時我也不是很理智,強逼著他進入了軍隊,因此,那段時間我們之間的關係很僵硬。”
“額…抱歉黎帥,我們不是有意要提這些事。”
“沒事,現在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好多了。有一次,這小子帶隊執行偵查任務,回來的時候卻帶回來個年輕姑娘,這姑娘就是九兒。我們嘗試尋找她的家人無果,又發現九兒的智力不太正常,便將她留在了軍營裡,一直到了戰爭結束,九兒就跟著我們回家來了。”
“那他們是怎麼?”
“唉……”
黎遠又歎了一大口氣,轉頭看了看黎洪,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把這件事說出來。沉默了一會兒,他最終還是開口道“這件事…說來話長了。”
“九兒隨我們回府後,本來是想讓她跟著那些下人一起乾點活,可有幾個壞脾氣的家夥欺負九兒,被我家老婆子發現了,便把她安排去了做洪兒的貼身仆人。可沒想到……就在我們做出這個決定的第二晚,這小子在外麵喝得酩酊大醉,回來房間裡剛好遇到給他鋪床的九兒,就……”
“這…”
後麵的話黎遠不說他們也知道,這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無可饒恕的罪行,可黎洪還能在軍營裡安安生生的乾到今天,肯定是黎遠護著他,那為什麼呢?
“我那天休息的早,第二天才知道這事兒。氣得我啊,把這臭小子吊在院子裡打了幾十鞭子,可這又能改變什麼呢?九兒躲在一旁看著,不停的哭,我們心疼極了,可犯事兒的又是我們親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該怎麼辦呢?”
“我想了一下午,最後決定,讓這個臭小子反過來照顧九兒一個月。若是九兒願意原諒他,那便罷了。若是九兒每次看到他都還害怕……我也隻能大義滅親了。”
“黎帥,恕我直言,這不公平。阿九姐姐這樣的智力,恐怕不知道什麼是原諒吧?”穆蕖有些生氣,黎遠這擺明了是偏袒。九兒如何算是原諒黎洪最終還不是他們說了算,無非就是讓黎洪當了幾天下人而已,怎麼能彌補他犯的過錯呢?
“是啊,我本來也在掙紮著,到底要不要偏袒洪兒。我是一軍之帥,家人犯法若是偏袒,又何以治軍?可我又是父親,親手送自己的兒子進大牢,我下不了這個決心。那時我也很煩躁,六神無主之時,又把洪兒叫過來責罵了一頓。罵到生氣處,狠狠地踹了他一腳,可我沒想到,九兒就跟在後麵。”
“這…阿九姐姐說什麼了嗎?”
“九兒本來看著我罵他也沒什麼反應,可我踹他的時候,九兒竟然過來拉住了我。她說‘不要再打人了,打人不好,被打的人很痛,很傷心。’我猜,她小時候肯定受過不少虐待吧?可她卻還在為彆人考慮,多善良的孩子啊。”
“阿九姐姐她…”
“洪兒的改變就是從那天開始的。本來,讓他給九兒當下人他還不願意,自從那天之後,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在九兒麵前百依百順,事事小心,仿佛真是變成了一個下人一樣。過了幾天,我問九兒會不會恨那小子,你們猜她怎麼說的?”
“怎麼說的?”
“她說那天晚上她很怕,很疼,她以為洪兒是壞人。可後來發現洪兒不壞,也不可怕了,還會陪她玩兒,給她做吃的。所以雖然洪兒之前欺負她了,但她還是願意原諒那臭小子。”
言畢,幾人都沉默了。阿九不懂男女之事,隻是以為自己被欺負了,因此才說得出原諒來。可在知道內情的人們看來,這就是仗著阿九不明事理,把這麼一件大事就這麼掩蓋過去了。
黎遠歎息道“我們也知道虧欠阿九甚多,畢竟那不是她自願的。而且,就因為這次,阿九有了身孕,於情於理,我們都該為這件事負責。所以,她就順理成章成了我們的兒媳了。”
風揚等人一時語塞,他們很難對黎遠的處理方式做出評價。黎洪確實犯下了大錯,可看樣子,他也誠心悔過,而且用往後的日子在贖罪。此事除了家中人也沒彆人知曉,所以就這麼揭過去了,或許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但是看黎遠的表情,很明顯還是對此事耿耿於懷。
“我一直在想,我如此做算不算包庇罪犯,可那又是我的兒子,唉……道德和親情,總是不能兼顧的吧。”
“黎帥,可您治軍的時候卻不是這樣猶豫的呀?”
“治軍和管家怎麼能一樣呢。雖說軍有軍紀,家有家規,可人總是會徇私情的…唉,算了,不說了。我們現在能做的,也就隻有好好對九兒,才能彌補之前犯下的過錯吧。”
聽完黎遠的心結,幾人一時間覺得有些恍惚。黎遠看他們一副糾結的樣子,反而是笑了出來“怎麼看你們比我還擔心這事兒啊?”
“嗯…我們隻是覺得,這事兒吧,不好說對錯啊…”
“我認為啊,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一件事或許可以判定對錯,可一連串的事兒串起來就不好辦了。我會記著這事兒,是因為我有道德,我選擇包庇,是因為我有放不下的情感。我現在想通了一點了,怎麼做不重要,隻要能說服自己就好。世上哪來那麼多問心無愧,不都是讓自己先信了麼?好啦,今天是出來散心的日子,再聊這個,氣氛就變得沉重了。走吧,回去嘮嘮家常吧。”
說罷,黎遠便又朝著家人們走了回去。黃月瀾他們也跟在後麵,不過都是一副低頭沉思的樣子。確實,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事難以評判,如何做還是要看個人能否堅定自己的立場才是。至於對不對,那卻又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