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才又高興起來,說道“我給你留了桂花糕。”拖著我的手便急急往屋子走去。
“萬歲爺賞的。”她坐到我對麵,托著腮幫子,笑嘻嘻地看著我。
我輕咬了一口,細細嚼著,隻覺得滿嘴都是桂花的清香。
“好吃嗎?”她問。
我點點頭,“好吃!又香又糯。”
“靜瑤真的不是大家閨秀?”她突然問我。
我愣了愣。
靜瑤不過是個出身貧寒的女子,是在街頭被當貨物賣掉的女子。
“我看你寫得一手好字,舉止大方得體,怎麼看都不像是尋常人家出來的女子。”她歎了口氣,“實在不像農戶家的姑娘。”
我咽下桂花糕,停了好久才歎了口氣道“小時候我祖父逼我練的字。”
“小樂,寫字的時候彆貓著腰,拿出點精神氣來。”
我撅起嘴“爺爺,您老讓我練這個有什麼用,現在都什麼時代了?以後都不會用到筆寫字的啦,何況還是毛筆字……”
“現在這社會,會寫毛筆字可是很難得的,你可得跟你爺爺好好練。”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父親回過頭來說道。
我頂嘴道“那您怎麼沒練?您可是爺爺的大兒子。”
“想練也沒那個條件呐,文革那會兒你爺爺被下放到了農村,你爸爸可是你太奶奶帶大的。”我媽在一旁幫腔。
“你們就是三座大山!”我鼓起嘴巴撒嬌。
客廳中歡聲笑語一片。
這樣的情形還曆曆在目,仿佛就發生在昨天,隻是我卻已在這裡生活了五年之久。思家的情緒猛地湧上心頭,不由得鼻子一酸。
我忙彆過臉去。
“靜瑤,你今天是怎麼了?怎麼老是悶悶不樂的?”
“啊?”我適時地收回了情緒,“沒事,就是今天有些想家。”
劉月君的眸子一暗,傷感道“你還有家可想,我連家都沒有。”
“傻子,怎麼會沒有?以後嫁戶好人家不就有了。”我反過來安慰她。
“瞎,我才不要嫁人。”她的兩頰飛起兩朵紅雲,嬌態畢露,隻是那眼神分明還是有幾分向往的。
我笑笑,繼續吃桂花糕,卻隻覺得一嘴苦澀。
後來的幾天,我從越來越多的歌女口中聽到“林子昂”這個名字,她們形容他健碩,威猛,英俊……但卻總也不笑,哪怕是在見到珍慎公主的時候。
他竟一點也沒變過,他的臉仿佛是用冰石雕刻出來的,我長歎了口氣。
這天用完午膳,珍慎公主差人送了一套裙服過來。
“公主吩咐讓你更衣之後去見她。”
“沒說什麼事情?”我看著桌上的華服,心裡有些忐忑。
那宮人搖搖頭,“公主沒說。”她微微欠了欠身便走了。
我換了衣服,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菱紋銅鏡。
隻見鏡中這個才十二歲的少女,眉目如畫,粉頰含情,一雙妙目水靈靈,嬌靨靨。連我自己看了都不由得怦然心動。
但這皮囊終究是個禍害,我悶悶地想。
我在回燕堂見到了珍慎公主,她竟也是盛裝打扮,我心裡愈發感到不安。
“把你平時耍的把戲帶上,跟我進宮走一趟。”她說道。
我猛地打了個哆嗦,難道她真的要帶我去見皇帝?
我見珍慎公主的侍女流菱懷裡抱著一個東西,仔細一看,竟然是個紅漆金邊的木盒。盒蓋上竟還刻了“大財主”的字樣。
我盯著那木盒,有些哭笑不得。
“大財主”便是我在二十一世紀跟朋友經常玩的桌遊—“大富翁”,在翼南侯府中生活實在無聊,我便找了白絹,麻紙。照著記憶將遊戲用的地圖和紙牌畫了出來,閒暇時就跟幾個要好的歌女一起玩,並告訴她們這個遊戲叫“大財主”
也不知道這事怎麼就傳到了珍慎公主的耳中。
她原本就是個貪玩的人,我隻教了她一遍,她竟然已經熟記在心。從此以後便一發不可收拾,等閒暇無事的時候便要拿出來玩一通。
珍慎公主讓流菱拿著木盒乾什麼?
我正在納悶,聽到她說道“太後說悶地慌,我們拿了把戲去給她解解悶。”
“可是去見太後?”我問道。
她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地笑笑道“你見皇上還早了些。”
我低頭不語,心裡卻暗暗鬆了口氣,這才發現手心濕漉漉的均是冷汗。
我跟著珍慎公主一路走到門口,翼南侯府的車馬隊早已經列隊等候在外。幾乎剛出了門,我便看到了翼南侯府的騎奴中那個高大冷峻的身影。
五年不見,他已長成了堂堂男兒。就如那些歌女口中說的那樣,健碩威猛,星眉朗目,已不再是我睜開眼時第一眼見到的那個衣衫襤褸的放羊倌。
我正打量他,他剛好也朝我看過來,我的心不自覺地狂跳了一拍。他的目光冷漠而平淡,隻在我的臉上稍稍停留。
“公主請上車。”他欠了欠身。
珍慎公主朝他伸出手去,林子昂接住她的手輕扶她的腰並小心翼翼地將她將她扶上了馬車。我走向另外一輛馬車,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林子昂,看來他已經完全認不出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