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傷心畫不成!
當見到不遠處一處泥屋時,我在心裡歡呼了一聲,心想興許這次又能幸運地逃過死神的追擊了。
陳小嫻也是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我猜想這裡大概是經常在這片沙漠過往的商隊中途休憩的地方,但照著裡麵破爛的樣子看來,應該也已經很久都沒有人在這邊住過了。
屋子裡麵放了一組桌椅,牆角立著幾張卷起的席子,另一邊的窗下堆著幾個高低不等的黃瓦罐,應該是之前用來裝水的。
我翻了一陣,發現瓦罐裡竟連一滴水都沒有。
當時就有種很絕望的感覺湧上心頭,想癱倒在地上等死算了。可是,如果我這麼輕易就放棄了,林子昂怎麼辦,陳小嫻又怎麼辦?
此時,一旁陳小嫻正在查看著林子昂的傷勢,見我看她,輕輕朝我搖了搖頭。我心裡似被刀絞般地一陣疼痛。
“他能熬過去的。”我說。
陳小嫻沒說話,靠在牆邊,慢慢閉起眼睛。
夜幕降臨以後,氣溫開始急速下降。加上一陣天滴水未進,身體已經精疲力竭根本就沒有抵擋寒冷的能力,本能地開始發抖。
我幾乎能聽到自己的上下顎碰撞在一起發出的“咯咯”聲。
陳小嫻雙腿抱著膝蓋,將身體蜷縮成了一團。我本來想問問她怎麼樣,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從一開始,我就覺得她總是在刻意回避跟我說話,可能是因為她怕我問起她被東煞人抓起來的事情吧。
畢竟我想那段回憶對她來說痛苦至極。
時間在煎熬中一點點過去。
我將幾張席子攤開了,疊起來,墊在林子昂的身下幫助他抵禦寒冷,他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到了下半夜又開始發起了高燒。
我躺在他身邊,手臂墊在他的鎖骨下,緊抱著他,希望借著自己的體溫能讓他稍微感覺到一些溫暖。
我隻聽到淩厲的寒風在外麵嘶吼,即使此時什麼也看不見都能夠感覺到風夾雜著黃沙肆虐的景象。兩匹馬兒時不時地發出輕輕地鼻鼾,似乎在表達它們心裡頭的不安。
我很累,但饑餓和寒冷又讓我的腦袋一直都處於一種很清醒的狀態。大概就是彆人口中常說人在餓瘋時,眼睛能冒綠光的樣子。
到了後來,腦袋裡又覺得有些迷糊。
恍惚中,聽到一陣悶悶的抽泣聲。我驚醒過來後,一個想到便是陳小嫻在哭。
“小嫻,你怎麼了?是不是餓了,或者是不是很冷?”我關切地問她。
“對,對不起……要不是我任性,你們就不會被東煞人抓住了,我真是該死……”
我歎了口氣,“小嫻,千萬彆這麼說,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想想怎麼捱過這一夜,怎麼才能走出這片沙漠平安回家,其他的什麼都彆想。”
她悲戚道“我哪裡還有臉麵回家見雙親呢。”
我跟她在黑暗中說著話,雖然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但心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親近。
天快亮時,風沙便漸漸止了。
“小嫻,還能走嗎?”我問。
她點點頭,雙手稍稍在牆上一撐起了身。我剛想叫陳小嫻幫我一起將林子昂扛到馬背上,卻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了,烏黑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看。
我當時嚇了一大跳,小心翼翼地將手伸到他的鼻尖探了探。他見我惶恐的模樣,嘴角艱難地牽動了一下,似乎想笑但卻又笑不出來。
“你終於醒來了。”我跟著他笑,鼻子一酸,眼眶迅速紅了。
他人雖然醒了,但又動彈不得,於是我又有些害怕,怕他僅僅隻是回光返照而已。他的臉色蒼白,雙唇沒有一絲血色。
我決定暫時不搬動他,怕牽扯到他的傷口,更怕馬背上的顛簸讓他覺得痛苦萬分。
於是讓陳小嫻留下來看著他,自己騎著馬出去周圍找一圈,看看能否找到救援。
“小嫻,我去去就來,子昂就麻煩你照看一下了。”
“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回過頭深深望了一眼那張冷峻的麵孔,我咬牙一揚鞭,策馬而去。一路上在心裡想,如果我運氣好能找到人,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如果找不到人,我大概會在死在路上,即便是這樣,如果能跟子昂在死後相見也是美事一樁吧。
到了下午,太陽又開始發威,曬在我的臉上火辣辣的,似乎用手輕輕一搓就能起皮了一般。連著空氣都好像是從烘爐中噴出來的,吸到體內,肺部便像是要炸開了似的疼。我意識有些渾濁的時候,便拚命地甩頭,希望借此能讓自己清醒一些。
眼前似乎有五彩的光圈亂晃著,之後眼睛開始一陣陣地發黑,我有些絕望地想,我也許真的是回不去了。
空氣中似乎傳來隱約的鈴聲,讓我精神為之一震,心想不知道會不會是過往商隊的駝鈴聲。
這樣想著,突然望見遠處隱約出現了幾個黑色的人影,像是黑白的剪影一般,經過一番辨認,發現真的並不是自己出現了某種不真實的幻覺。當時便感覺興奮到心臟幾乎要從身體裡麵跳出來。
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啞著聲音大喊了一聲,雙手拚命地朝人群揮舞著。
我見到那些人漸漸朝我走了過來,心頭一鬆,眼前卻反而一片漆黑……
恍惚中,我似乎聽到一個輕柔的聲音在喊我的名字,有人在拍我的臉頰,又有人往我的嘴裡灌水。
那水流到我的嗓子裡,猶如甘露般清甜。我下意識地從那人手中奪過水囊,狂飲起來。
“慢點喝,小心嗆著。”我這才意識到,跟我說話的人講的竟然是長安方言,而且這聲音聽起來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