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大手一揮道“把這幾個人,還有這艘船統統帶回水寨去。”
我,秀才,江大統三個人被綁了,坐在船尾,旁邊有幾個人看守著。江大統閉著眼睛,神情很鎮定,秀才哭喪著臉,顯得有些沮喪。
“秀才,你彆太擔心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他點點頭,咬著嘴唇道“我沒保護好你,你會不會怪我?”
“當然不會了。”
“我……”
這時看守人被我倆嘀嘀咕咕聲給弄得不耐煩起來,在秀才腦袋上打了一巴掌。秀才“呀呀”地叫了起來,說些君子動口不動手之類理論,因此而又多挨了幾巴掌。
我看不過,也跟他們吵了起來。那些漢子惡狠狠地瞪著我,手掌倒並沒落到我身上。後來秀才說大概是因為你長得好看,所以那些大老粗舍不得打你。
海盜口中所說水寨不大,建在一座小島上,小島四周圍布滿了暗礁,如果不熟悉這一帶水域,就很有可能觸礁而導致船隻破損。
這也應了我之前猜想—那個偷豬海盜老大大概落草為寇時間並算長。在路上,我也偷偷地問過江大統,這些海盜是不是之前打傷他那些人。江大統回答說並不是,打他那些海盜比這幫人不講理多了。
我聽後暗自鬆了口氣,心想總算還有逃出去希望。水寨人事結構相當簡單明了,偷豬男人是海盜老大,大名何炮。老二杜子宗是個不太愛笑年輕男子,除了臉上肌肉板地過於緊之外,其實看上去還算順眼。
老三叫許友,隻是個半大孩子,我估摸著也就十二三歲樣子。他之所以能當水寨老三是因為在這群人當中唯有他讀過幾年私塾,算得上是個識字。
這三人手下有蝦兵蟹將三四十個人。這些人多數均是拖家帶口,這水寨看起來倒更像是一個村落。他們正職是海盜,兼職打魚。
不過照我幾天觀察,他們好像把正副職顛倒了過來,大部分時間他們是在打魚。打了魚上交,然後讓人統一拿到街上去賣,賣了錢按每家每戶人口平均分配。
而上次到西鳳村去偷豬是因為老大何炮老娘要過六十大壽。當然,這些情況我也是後來才知道。
何炮跟我說,把我抓了是要給他們老三當老婆。
我說“那你還綁著我們乾什麼?”
“不綁,你會逃走。”
“這四周圍都是水,我逃到哪裡去?”
何炮撓了撓頭,想想也是,就招呼他嘍嘍幫我們三個鬆了綁。
“你得把他給放回家去。”我指了指江大統。
“乾啥?”
“他家裡還有兩個才5歲大孩子呢。”我說,確定何炮還是很好忽悠,“他妻子過世了,孩子不得有人照顧麼?你把他關起來了,孩子怎麼辦?”
“那不行,他要回去報官怎麼辦?”
“報官?”我笑了笑,把他拉到一邊道“我跟秀才不還在你手上麼?你跟他說,如果他敢報官就把我們殺了不就好了。”
“這法子你也想得出來?!”何炮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啊—對啊。”我點點頭,“我們被你押在這裡,總比把人家小孩子餓死了好對吧?”
他呼哧呼哧地喘了幾口氣,看著我道“讓我先好好想想。”
我們三人暫時被關在了破房中,門外有幾個人輪流看著。
“你說,他們把我們關起來乾嘛?”秀才摸著下巴道,“不會是想讓我們做苦力吧。”
“你可以給他們做賬房先生。”我說“以你學識肯定比他們老三強多了。”
秀才有些沾沾自喜,但馬上又沉下臉,裝腔作勢道“士可殺不可辱。”我睨了他一眼,苦笑,背靠在椅子上,閉起了眼睛。
有些頭痛地想該怎麼辦?怎麼樣才能逃離這裡?
二天下午,海盜們決定釋放江大統。我跟秀才也被分開關了起來,不知道秀才情況怎麼樣,但至少他們是給我換了一間比較乾淨房間,難得房裡麵還有一套像樣家具。
大概因為我是許友未來媳婦兒。
我被他們在屋子裡關了兩天,悶地發慌。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何炮終於答應讓我在有限時間,劃定區域放放風。
許友便是我在放風時候看到。雖說隻有十二歲,但樣子看起來蠻老道,雖說隻讀過幾年私塾,但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書卷氣。
我很難把他跟何炮等人聯係在一起,總覺得這樣孩子出身應該是書香門。
“你叫什麼名字?”他背著手,定定地看著我,他個子稍微比我矮了一些,相貌普通,不過身上那種淡漠氣質和老練眼神倒讓人暗暗稱奇,好像已經經過了多年人間滄桑一般。
“陳靜瑤。”我說,“你呢?”
“許友。”他說,然後甩了甩袍角,兀自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雙眸望著前方海麵,微微蹙著眉頭。
“原來是水寨三當家,幸會了。”
他麵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轉過臉繼續看海。
我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聽說他們把我抓來是讓我給你當媳婦……不過我已經是有婦之夫,恐怕並不適合你。”
“他們總喜歡擅做主張。”他又睨了我一眼,輕輕地咬著嘴唇,“不用擔心,我會讓他們放你走。”
“真?”
他點了點頭,隻是這次並沒有看我。
“那什麼時候能放我走?”我又問。
“等我說通了他們。”他歎了口氣,站起身慢慢地走了。
許友是個愛耍腔調小正太……這是我一次見到他之後感覺。不過,讓我沒想到是他竟然會開口答應讓何炮等人放我走。
我在水寨呆了幾天,心裡一直都在想著劉潛和劉錦之間事情,心裡亂亂地總也安靜不下來。不過有時候又會想難道是老天特意還我一個清靜,所以才讓海盜特意把我關到這個地方來了麼?所謂眼不見為淨,這樣想著,心裡就感覺好受了一些。
我在放風時候也見到過幾次秀才,但每次還沒來得及跟彼此打招呼,就被看守呼喝走了。天氣轉冷後,萬物凋零,小島上大部分樹木都已乾枯,放眼望去儘是枯黃一片,毫無生機可言。
小島上風大,呆在屋子裡時候都能聽見外頭傳來一陣陣嘶吼般風聲,我所住木屋便發出“咯吱咯吱”聲音,仿佛會被吹塌了一般。
最近幾天天氣一直都很乾燥。放風時候,我看到幾個漢子在野地燒枯黃野草,心想天乾物燥,彆一不小心把整個島都給燒沒了。
不曾想好不靈壞靈,這天睡到半夜時候被一陣嘈雜聲音驚醒過來,探頭一看,竟見到窗外一片紅光。
我剛急急忙忙地穿好了衣服,便聽到有人在外麵捶門。
“出來。”來人是許友和何炮,身後還跟著幾個嘍嘍。何炮拽住我肩膀一下子將我拉到屋外。我看到外麵火光衝天,登時便驚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會著火了?”我問,心想難道真是下午那幾個漢子燒野草時候不小心留下了火種?許友突然地站住,看著我冷冷道“是官兵,之前放走你那人帶來。”
“什麼?”我一下子有點轉不過彎,“江大統?”
“是!你之前是自願留下來當人質,所以也彆覺得委屈了。”何炮瞪了我一眼,粗著氣道“若是我兄弟們有什麼三長兩短,你也彆想著活著離開這裡了,我何炮要用你血祭他們在天之靈。”
如果何炮所說是事實,江大統果真又將我賣了麼?他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一股悲憤情緒從心底慢慢泛起,緊接著又被一種麻木悲哀漸漸占據。
我被何炮等人押著走,空氣中四處飄散著火燒灰,嗆得人喘不過氣。我在海邊見到了江大統和秀才,江大統被打得很慘,整個臉腫得都變形了。
他目光中噙著悲哀。
“妹子,我沒有辦法,他們抓走了大小雙—我真沒辦法。”
原來如此!
我朝江大統點了點頭,他一說這話,我便什麼都明白了。劉潛,總能準確無誤地拿捏到彆人最脆弱地方不是麼?
火還在不停地燒,看來勢必要將這些海盜們辛辛苦苦建設起來家園用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地上躺著幾個人,有海盜有官兵,有些死了,有些受了傷趴在地上起不來。
何炮將我推到他身前,朝官兵喊道“你們要人我已經帶來了,現在你們可以走了吧?”他話音剛落,從官兵中間走出來一個熟悉人影。
“好久沒見了,靜瑤。”他溫和地朝我笑,“走吧,我帶你回去。”
我整個人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但馬上便意識到沒有什麼用,便苦笑了一下,慢慢朝劉潛走了過去。劉潛握住我手腕,動作很輕柔。
“真是個不聽話小姑娘。”他看著我微微地笑,火光下,總覺得他笑意顯得格外高深莫測。他帶著我上了船,回頭吩咐手下“該解決,都解決了吧。”
“是!”
那人揮了揮刀子,朝著侍衛們大喊道“王爺有令島上眾匪魚肉百姓,無惡不作,殺無赦!”
刹那間,兵器交接聲音,呼聲喊聲,哭叫聲響成了一片。
天呐!島上有婦女,有孩子,更何況何炮等人並非十惡不赦之徒,劉潛竟然也要殺之而後快麼?
“快住手!快讓他們住手!”我衝著劉潛大喊。
劉潛“嘶”地一聲倒吸了一口冷氣,仿佛我行為有多麼不能理解似。
“本王在自己管轄之地清理惡匪,難道也是不對麼?”
“可他們並非真正惡賊!至少罪不至死!”
他冷笑“一日為匪,終身為匪,趁著他們還沒成氣候,就該端了他們老窩……”
“可……”
“這個時候,你不是更應該擔心你自己麼?”他好笑地搖了搖頭,仿佛在他眼前我是個多麼不懂事孩子似。
船離開海島越來越遠,我呆呆地望著島上一片紅光,想著是自己將殺戮生生地帶給了無辜人們,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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