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兩晉南北朝!
進入498年,蕭鸞的病情越發嚴重,因為近親孤弱,所以對蕭道成和蕭賾的子孫十分忌憚。
當時蕭道成和蕭賾的兒子還剩十人,都獲封親王,每逢初一和十五就到金鑾殿晉見,蕭鸞退朝後回到後宮,總是與左右侍從歎息“我與弟弟(蕭緬)的兒子,年紀都不大,可是高帝、武帝的兒子,卻一天比一天茁壯。”
那怎麼辦呢?
以蕭鸞的邏輯,這種難題隻有一個辦法能夠解決。
有一天蕭鸞把心裡所想告訴了陳顯達,向他詢求意見,陳顯達深知皇帝的手段,不假思索地回說“這種事還用得著考慮?”
蕭鸞反倒露出一臉的不情願,沒幾天又問京畿衛戍總司令、始安王蕭遙光,蕭遙光認為不宜操之過急,應該循序漸進。
蕭遙光天生是個瘸子,經蕭鸞批準,每次入宮都乘坐官轎,接下來的時間,他的轎子經常進出皇宮。
每次蕭遙光入宮,蕭鸞都屏退侍從,然後讓人擺下案桌,點燃香火,接著他會放聲痛哭。
按照以往的經驗,一旦蕭鸞開始做出如此舉動,左右侍從就知道第二天必定有人要倒黴了。
正月25日,河東王蕭鉉、臨賀王蕭子嶽、西陽王蕭子文、永陽王蕭子峻、南康王蕭子琳、衡陽王蕭子瑉、湘東王蕭子建、南郡王蕭子夏、桂陽王蕭昭粲、巴陵王蕭昭秀,接連遇害,最小的隻有8歲,最大的不過19歲。
至此蕭道成、蕭賾和蕭長懋三個人的兒子們全都死光。
但是蕭鸞的戲還沒有做足,在那些人死後,還讓三公及部長級官員上奏檢舉他們的罪狀,提出彈劾,請求誅殺,蕭鸞則下詔駁回,等官員再次上疏指控,然後才批準。
然而那些人的屍體早都涼了,這種彈劾毫無意義,寬容或是懲處,亦對當事人產生不了任何作用。
其他活人倒是頗有感觸,尤其全國武裝部隊最高指揮官王敬則。
因為王敬則在軍中威望很高,而且上了年紀,所以蕭鸞並沒有一開始就拿他開刀,名義上對他十分寵信,當然暗中也是一直都心存猜忌,好幾次調查王敬則的飲食和健康情況。
本年蕭鸞病情加重,擔心新皇帝控製不了那些老家夥,於是任命高級國務官張環為平東將軍、兼吳郡郡長,配備精銳軍隊嚴防王敬則。
隨著蕭道成的子孫被屠,民間謠言四起,都說中央將有重大行動,王敬則私下對親屬說“平東將軍?東方還有誰可平,隻我一人罷了!東方又豈是那麼容易就平的!我到死都不會接受金罐。”
金罐指代毒酒,憑借王敬則這種資曆,若是坦然赴死,當不會被砍腦袋的。
王敬則的女兒是徐州行政官謝朓的正室,王敬則的兒子、太子宮圖書管理官王幼隆,派正員將軍徐嶽把情形報告謝朓說“你的計劃如果跟我們一樣,應該報告嶽父得知。”
大詩人謝朓毫不含糊地逮捕徐嶽,派飛騎奏報朝廷。
王敬則得到消息,大怒若狂,可是密謀已經泄露,起事麵臨重大挫折,軍事官王公林建議他也飛騎奏報朝廷,並請求準許王幼隆自殺,然後隻身乘一葉小舟,星夜趕到首都投案,也許能化解這場災禍。
軍政官張思祖甚至開始起草奏章,可是王敬則越想越憋屈,當晚集合所有部屬,問大家“你們教我作何打算?”
在場沒人吭聲,過了好一會兒,王府的禁衛官丁興懷說“恐怕隻剩一條路了。”
次日一早,王敬則就叫來了山陰縣長王詢和朝廷委派催促錢糧的監察官祖願,把刀橫放在膝上,首先問王詢“現在能動員的軍隊有多少人,庫房存款又有多少錢?”
王詢說“全縣士卒一時無法集合。”
祖願接著話茬說“庫房裡應收之物,很多還沒送到。”
王敬則大怒若狂,揮刀就要誅殺二人,一旁的王公林連連勸阻,懇切地說“其他任何事都有後悔的機會,唯獨這種事沒辦法回頭,你難道不再想一想?”
王敬則唾了口濃痰,叫道“我做的事跟你小子有什麼相乾!”說完快步出門,下令正式起兵反抗朝廷。
蕭鸞得知王敬則謀反,立即逮捕了他的幾個兒子,全都處斬。
王敬則的長子、監察院宮廷監察官王元遷,正在徐州前線與魏軍作戰,蕭鸞讓徐州督導官徐玄慶,就近逮捕誅殺。
前吳郡郡長、南康侯蕭子恪,是蕭嶷的兒子,因為王敬則宣稱擁戴他為盟主,蕭子恪恐懼之下逃得不知去向。蕭遙光趁機勸蕭鸞徹底殺光蕭道成和蕭賾的孫子,以斷絕叛將的幻想,蕭鸞於是下令所有親王全都入宮。
蕭道成和蕭賾的孫子們則住在監察院,蕭鸞指定每個親王最多隻能攜帶兩個侍從,超過兩人就要軍法審判,然後讓禦醫煮毒椒二斛,又讓準備棺材數十個,下令三更時分,把住在監察院的所有親王全都毒死,
這些年紀最小的還尚在繈褓中的親王,本來必死無疑,但就在二更時分,蕭子恪幾經輾轉,赤著雙腳逃回京師,讓人把隻寫了他自己名字的奏章,緊急送進宮。
三更很快到了,而蕭鸞仍在熟睡,立院立法官沈徽孚與蕭鸞的親信侍從單景雋,認為形勢發生變化,下毒一事應該推遲,於是讓人叫醒蕭鸞,報告說“蕭子恪到了。”
蕭鸞大為震驚,連忙問“有沒有下手?有沒有下手!”
單景雋據實相告,蕭鸞長舒一口氣,摸著床沿歎道“蕭遙光幾乎誤人大事!”給囚禁中的親王們送去飲食,第二天全都送回私宅,並任命蕭子恪為太子宮高級助理
蕭子恪果當真歸附王敬則,蕭鸞自然不會對親王們手軟,但蕭子恪既已投誠,那便不宜再對親王下手,因為那樣會讓王敬則抓到把柄,隻會讓局勢更加被動。
此時的王敬則率軍一萬人,正渡錢塘江北上,因他是沙場老將,在軍中頗有威望,而今親自發動戰爭,民間對他滿懷信心,有的扛著撐船的竹篙,有的背著種田的鐵鍬,紛紛前往投奔,前後多達十餘萬人,一直挺進到晉陵。
朝廷軍被反軍的聲勢嚇得厲害,曲阿縣長丘仲孚勸勉官民說“盜賊乘勝前進,雖然銳不可當,但他們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容易崩散,如果把船隻艦艇全都藏匿,決開長岡閘門,使河水流光,阻止他們的前進之路,隻要拖到援軍抵達,大事就可成功。”
大家依計而行,王敬則到達後,因為河水乾枯,果然停頓下來,不能繼續前進。
就在這一間隙,朝廷援軍如期而至。
5月2日,蕭鸞下詔讓前軍將軍府軍政官左興盛、後軍將軍崔恭祖、輔國將軍劉山陽、龍驤將軍胡鬆,一同在長岡構築營壘,右副行政長官沈文季擔任持節司令官,駐防湖頭,防備從京口來的敵人。
這時蕭鸞已經病危,援軍出發不久,太子蕭寶卷派人爬到屋頂上向東眺望軍情,碰巧征虜亭失火,蕭寶卷以為反軍已經打到城郊,急忙換上戎裝打算逃走。
王敬則聽到此事,興奮地對左右說“檀道濟有三十六計,走是上計,他們父子也隻有走了!”
三十六計本是檀道濟發明的,那句經典的“三十六計走為上”最初也是指的他本人,因他曾多次躲避魏軍的鋒芒,民間以此進行嘲諷。
王敬則雖然信心滿滿,但他部下的民兵畢竟太多,缺乏專業的軍事素質,雖在前期大破左興盛和劉山陽兩座營壘,但胡鬆的騎兵隻不過在其後方稍事騷擾,後方的平民瞬間淩亂,一哄而散,直接導致真正的士兵也都潰敗,王敬則在慌亂中跌落馬下,正要重新騎上,崔恭祖飛馬趕到,一槍把他刺倒。
朝廷方麵顯然對王敬則恨之入骨,王敬則雖已被控製,但仍不能幸免於難,左興盛的儀隊官袁文曠,一個猛子衝了上去,砍下王敬則的人頭。
這個蕭齊開國大功臣,就這樣結束了曲折的一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