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兩晉南北朝!
隨著高歡退去,邙山之戰也宣告結束。
充滿各種戲劇情節的第二次邙山大戰,讓東西魏雙方都意識到一個問題,在對方沒有出現大的破綻之前,想要實現統一北方的宏願,幾乎是不可能的,就算基礎更雄厚的東魏也不能實現跨越式發展。
但不可否認,成敗的待遇一定是大相徑庭的,東魏畢竟打了個漂亮仗,善後工作就可以做得更輕鬆自如。
西魏邊陲的小部落,趁著西魏政府軍挫敗的機會,不時引發騷亂,雖然不足以動搖西魏,但也讓宇文泰疲於應付,東魏大將侯景便在西魏把精力放在平叛的時候,一舉收複北豫州和洛州等地。
早於542年8月16日,高歡便擢升儀同三司、文官部長侯景兼任副行政長官、中央駐黃河以南特遣政府總監,特彆授權他可以隨機應變防衛或進擊蕭梁及西魏。
侯景如此受到器重,足見高歡對他並無一絲猜忌,但侯景卻一直心存介蒂,並最終邁出危險的一步。
就像電影《非常嫌疑犯》裡麵的口水金特,侯景貌似猥瑣卑賤,很容易讓人產生輕視的念頭,但越是這種人反而在某一時刻讓旁觀者大跌眼鏡。
站在高歡的立場上,他就看錯了這個和他一起從底層爬起來的小人物,他認定這種人,隻要能給予足夠的好處,就一定能換取忠誠,因為這種人因為自身的缺陷,天生骨子裡就是自卑的。
但其實自卑分很多種,有種是自輕自賤,而還有一種則是流於癲狂,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敵意,想當然地認為彆人都想害他,所以不信任任何人,甚至厭惡任何人,所人人包括自己的親人,都不過是達成自己目的的墊腳石。
侯景就屬於後者,隻是這一時期的他,表現還極為含蓄,也不怪高歡沒有識破其真麵目。
相比之下,同樣與高歡一起創業的司馬子如、孫騰、高嶽、高隆之等四人,就遠比侯景看起來要充滿威脅。
這四人是留守京師的要員,因為高歡一直都在自己的大本營晉陽,所以他們在鄴城就有充分的自主權,權勢之大,無論中央還是地方都望而生畏。
高歡既已意識到不能輕易吞並西魏,便把精力放在國內,打算消弱他們的權勢,以穩固自身權力,所以特彆讓長子高澄出任最高統帥、兼立法院總立法長,同時把監察院所掌機要事務,全劃給立法院,文武官員的賞罰,都報告高澄裁決。
高澄本年23歲,正是充滿活力的年齡,且他本就任性妄為,得到父親的授意,對這份工作簡直不要太喜歡。
孫騰有次拜訪高澄,因為態度不夠恭敬,高澄讓左右侍從把孫騰從床上揪下來,拿刀柄拚命毆打。
太原公高洋有次在高澄麵前,稱呼高隆之叔父,雖然輩分如此,但高澄勃然大怒,當麵詬罵高洋沒出息。
鄴城官員有人向高歡上報類似的情況,高歡往往一笑置之,後來還對高級官員說“我這個兒子啊,一天天長大,心性卻還是孩子,老哥們最好多多包容嘛,嗬嗬。”
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知道高歡是有心放縱高澄,於是三公部長級以下官員見了高澄,沒有人不表示畏服,京城的政治環境為之大變,高澄的姑父庫狄乾,從定州來京議事,站在門外三天,才得到高澄召見。
隨著高澄在鄴城隻手遮天,他的心腹崔暹也隨之成了炙手可熱的大明星。
高歡原本上書請任命京畿衛戍總司令部主任參謀宋遊道,出任總監察官一職,高澄堅持讓時任文官部考核司長的崔暹擔任,改任宋遊道為左秘書長。
高澄如此喜愛崔暹,為了提高崔暹的權力,還特彆配合出演了一部大戲。
544年7月,高澄召崔暹和其他高官一起前來議事,崔暹故意遲到很久才到,仆人通報姓名後,崔暹更是兩眼望天,大搖大擺地邁步而來,身邊還有兩個人為他拿著衣袍。
在場早到的高官們都驚呆了,紛紛替他捏一把汗,高澄卻不以為意,還以平等地位起身讓坐,相對各作一揖,崔暹也不表示謙虛,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
簡短會議之後,崔暹起身告辭,高澄特彆誠摯地留他吃飯再走,崔暹說“剛才接到皇上指令,要去監察部查案。”說著便要離席。
高澄也不再多做挽留,一直送他走下台階。
不久之後,高澄與高官外出遊玩,前往東山的中途與崔暹相遇,崔暹在衛隊的擁護下,一直高歌猛進,還用紅色開道棍毆打高澄衛隊的引導士卒,高澄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掉轉馬頭躲向一旁,等崔暹的隊伍過去之後才重新上路。
兩次之後,崔暹在朝中的地位陡然上升,而且與高澄實現綁定,凡是敬畏高澄的人,必定也要讓崔暹幾分。雖然崔暹早就是高澄的人,但顯然在此之前隻是幕後的智囊屬官而已,從此之後真正走到前台發光發亮。
與此同時,高澄仍未放棄敲打高官。
司馬子如與鹹陽王元坦,仗恃各自的地位名望,貪贓枉法沒有限度,高澄授意崔暹先後彈劾二人,並指控並州督導官爾朱渾道元犯法,宋遊道更一並彈劾司馬子如、元坦、孫騰、高隆之、侯景、元羨等人,因為涉及太廣,高澄隻逮捕了最具代表性的司馬子如,將其關到監獄。司馬子如先前還曾替高澄平息了通奸一事,想不到這種恩情在高澄看來,分明一文不值,進監獄隻不過一晚上的時間,司馬子如頭發全白,主動招認口供,淒然哭訴“司馬子如當初從夏州提著一根木棍投奔相王,相王賜給他一輛沒有篷的車,彎角母牛及小牛各一頭,小牛中途死亡,母牛還在人世——除此之外,其他的全是從彆人那裡拿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