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兩晉南北朝!
侯景決定叛變之後,為了麻痹中央政府,刻意表現出貪婪的一麵——雖然他本就非常貪婪——以此顯示自己並無其他野心。
實際上自從進入壽陽以來,侯景不斷提出要求,因為老婆孩子都留在東魏,所以向蕭衍要求娶江南第一豪門王謝家的女兒,蕭衍回說“王謝門第太高,你配不上,不妨在朱張家以下的門第中物色合適的。”
侯景惱羞成怒,叫囂“有一天,我必把王謝家的女兒配給家奴!”
但他此時也就是過過嘴癮,隻能老實本份地找個小家小戶的姑娘,不久之後,又上疏請求發給綢緞一萬匹,供官兵縫製戰袍,因中央發給的武器多數不夠精良,再上疏請求征調東郊鐵廠的熟練工人,打算自己另行製造。
蕭衍為了麻痹侯景,讓他有安全感,所以對於他的請求一概批準,準備當時機成熟,立即派人實施圍剿。
兩個人爾虞我詐,各懷鬼胎,但侯景相比蕭衍而言,優勢簡直不要太明顯,因為他是光腳不怕穿鞋的,且被逼到牆角,為了活命,必定無所不用其極,而蕭衍有一定的道德負擔,不能使出全力。
548年6月,蕭衍派建康市長謝挺、總顧問長徐陵,一道前往東魏聘問,正式恢複兩國邦交。
侯景意識到蕭衍估計很快就會派出殺手,於是加速了叛變的計劃。
鹹陽王元貞知道北上的事已經泡湯,於是不斷上疏給蕭衍,請求回京,侯景聽說之後,找到元貞說“黃河以北的事雖然不能成功,長江以南的事何必擔心有失誤,為什麼不稍微忍耐。”
元貞在蕭梁的日子已久,哪敢跟侯景做這種事,當即逃回建康,並把侯景準備叛變的事原原本本地報告蕭衍。
蕭衍任命元貞為始興郡長,卻並沒有調查侯景的虛實,在他看來,侯景不過是個喪家之犬罷了,能攪起什麼風浪,隻要蕭淵明順利回國,立即就讓人把侯景捉住,遣送回東魏。
單憑侯景自己,當然很難在蕭梁攪起什麼風浪,但他極具感染力,就像《連城訣》裡的血刀老祖一樣滿嘴跑火車,很擅長鑽研人的心思,三言兩語就讓對方掉進他布好的陷阱裡麵,所以他既是一個人,同時又不隻是一個人,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批部眾,其中不乏一些關鍵人物,讓他的叛變大業如虎添翼。
臨賀王蕭正德正是關鍵人物之一。
蕭正德就是蕭衍的那個養子,也是他的侄子,早幾年沒少闖禍,近來雖然少有消息,但其實也不安分,不管到哪裡任職,都必定貪汙凶暴,還豢養大量亡命之徒,積蓄糧食輜重,渴望政局發生變化。
蕭正德當年投奔北魏時,與徐思玉有過一麵之緣,侯景意外發現這層關係,便讓徐思玉攜帶私函,前往遊說蕭正德,信上說“而今天子年紀已老,奸臣擾亂國政,以我的觀察,災禍就要來臨,大王本該是太子人選,中途卻被罷黜,四海議論紛紛,人心歸向大王,我雖然愚昧,卻一直誠心效勞,願大王能以天下蒼生為念,明察我這份心意。”
蕭正德大為興奮,跟親信說“侯公的意願與我不謀而回,是上天給我的恩賜!”當即回信“政府形勢與你分析一樣,我有這份心意,為時已久,現在我負責內部,你負責外麵,有什麼辦不到的事,難得良機,行動務必迅速。”
兩人達成共識,叛變一事便正式展開。附近的合州督導官蕭範,聽到些許風聲,趕緊向中央報告,說侯景正在陰謀造反,請立即派軍鎮壓。
蕭衍一早把邊境大事都交給朱異全權處理,事無巨細,全聽朱異的,當接到蕭範的密報,蕭衍也是征求朱異的意見。
朱異認為侯景絕沒有叛變之理,蕭衍於是答複蕭範說“侯景孤單危弱,把性命交到我們之手,好像一個嬰兒仰起頭來,仰仗彆人喂奶,形勢如此,怎麼能叛變?”
“嬰兒”不過是蕭衍一廂情願的猜測罷了,蕭範卻是真正耳聞目睹了侯景的作為,他深知侯景哪裡是嬰兒,簡直就是個千年老妖,唯恐蕭衍做出錯誤決定,再度上疏強調“如果不早日鏟除此賊,災難將連累人民。”
蕭衍很不喜歡被人指點,回複說“政府自有安排,不需要你來擔心。”
蕭範深知情勢緊急,不久直接請求出動合肥州政府的軍隊進行討伐,蕭衍再度拒絕。
後來朱異都不耐煩了,對蕭範的使節說“鄱陽王竟然不允許政府有一賓客?陛下已有安排,回去告訴鄱陽王,不必再在這件事上下功夫了。”從此蕭範的奏章,朱異全不轉呈。
隔了沒幾天,侯景邀請司州督導官羊鴉仁一起叛變,羊鴉仁逮捕侯景的使節押送建康,並如實奏報蕭衍,朱異隻覺可笑得很,跟蕭衍說“侯景隻有幾百個叛徒,能做什麼事?”
蕭衍也是一笑置之,下令把侯景的使節囚禁監獄,但不久又釋放回去,侯景於是更加膽大妄為,厚顏無恥地上疏說“如果我謀反是事實,應該受國法製裁,如果能受到明察,就請誅殺羊鴉仁。”
蕭衍當然誰也不予懲罰,而侯景第二道奏章接著發出“高澄狡猾成性,他的話怎麼可以完全相信,陛下居然聽信他詭詐的言語,要求與他和解,即便是我,也覺滑稽可笑,我又怎麼能心甘情願地粉身碎骨,把性命交給仇家。請陛下把江西地區交給我管轄,陛下如果不允許,我就率領武裝騎兵,南下向閩越推進,則不但政府自找恥辱,也將使三公高官忙碌地無暇進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