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話沒說完,程榮山忽然咳個不停,甚至開始吐血。
程宥揚忙上前查看。
程阮還站著原地沒動,她像是嚇傻了,望著男人虛弱的模樣、殘軀的身軀,終於終於,她忍不住落下了淚水。
程榮山的目光還望著她所站的方向,在程阮的注視下,他的眼神一點一點變得混散。
忽然,他對著她身後的虛空露出一抹輕鬆的笑容,連聲音也沾染了幾分輕柔,“你來接我了……對不起,方舒琦,對不起……謝謝你,還肯來見我……”
說著,一滴眼淚無聲劃過男人眼角,順著肌膚,浸濕枕頭。
病床上,男人艱難而固執的抬起手,似乎想努力抓住什麼東西。
望著這一幕,淚水模糊了程阮的視線,在她什麼都看不清的時候,視野中那個艱難舉起的手臂像是頓時失去所有力氣一般,重重垂落在了床榻上。
隨著男人手臂垂下,程宥揚按響了呼叫鈴,程阮的淚水越流越凶,無意識喃喃出聲“爸……”
程阮幾乎整個人撲向前,她不敢碰他,不敢去看他的那雙腿,她隻敢輕輕觸碰他的臉頰。
皮膚是軟的,她爸身體還熱著。
程阮伸手輕輕晃了晃這個把她一手帶大的男人,他為什麼不說話了?
明明身體還有溫度,明明剛才還在囑咐她和程宥揚好好相處,明明上次見麵他還好好的站在她麵前。
不是說要看她出嫁嗎?不是說好不會再傷害她了嗎?
“……爸!”
程阮找到程榮山的手,緊緊攥住,一邊揉搓他的手不讓他身體涼下去,一邊不斷和他講話“我原諒你了,你醒醒好不好,我原諒你了……”
“爸,你彆這麼早就離開我,你彆丟下我,你知道,我從小最依賴你了,我離不開你!”
“……你不能這樣,你快醒醒……你說過你要看著我結婚的……”
“阮阮……”程宥揚在一邊阻止住程阮幾近失態的舉動,“彆這樣。”
徐韞節在醫護人員身後跟著進來的時候,看到程阮正被程宥揚抱在懷裡,臉上掛滿了淚痕。
他視線微凝,掃向病床上早已沒了生氣的人。
儘管醫生護士在搶救,可在場人都清楚,程榮山活不過來了。
他原本想從程宥揚懷裡接過程阮,但見到程阮無助的緊緊依靠著程宥揚的樣子,徐韞節沒再上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程阮有多缺愛,有多需要親情。
無論她平時再怎麼嘴硬,無論她再怎麼表現出她不需要程家人的模樣,都無法改變她的那份渴求。
程鳶是跟在徐韞節後頭進來的,其實聽到病房內動靜的時候,她就知道,從今以後,她和程冉就是孤兒了。
程阮狀態激動,程宥揚把她還給徐韞節,徐韞節將程阮帶出了病房。
“徐韞節,我爸沒了。”
“我知道我不該哭、我不能心軟……可是我……”
程阮聲音哽咽,“他就那麼死在了我眼前……我接受不了。”
從前,她從來不敢想象至親離開的時候她會有多痛苦。
真正到了現在,說不傷心、不難受是假的,可當那一刻真的來臨,她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麼痛不欲生。
所以說,有些傷害、有些隔閡,一旦產生就不是輕易可以磨滅的。
在徐韞節麵前,程阮總是可以很快冷靜下來,她平複著呼吸,目光怔然道“我原本可以幫他求求情的,可是那樣……那樣對蘇幼恩不公平。”
徐韞節攬著她的肩,歎聲道“程阮,做你自己就好,不用說那麼多,我都懂。”
等程阮徹底冷靜下來,他對她說“剛剛你不在走廊,所以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幾分鐘前,警方以故意殺人罪逮捕了你奶奶。”
程阮目光微閃,往走廊裡掃了一眼,她竟然沒注意到孫慧英不在。
“故意殺人罪?”她沒懂徐韞節什麼意思。
難不成當初蘇幼恩的死還和孫慧英有關?
程阮還沒來得及問清楚怎麼回事,程榮山的助理走出病房,朝她走來。
跟在助理身後一起出來的,還有程宥揚。
“程總,程先生留了遺囑,他死後,他的全部財產由您繼承,交付您全權處理。”
助理官方而略顯死板的聲音在此時此景下顯得格外突兀。
程阮緩了下才反應過來助理口中的‘程總’是指她。
財產全部都留給了她?
程阮下意識朝程宥揚看過去,後者神色平平,仿佛對這個結果沒有絲毫詫異,也不甚在意。
程阮起身,直勾勾盯住他,她喊他“程宥揚。”
男人一直注視著她。
程阮深吸口氣,對他說“你不是有愧於我嗎?那就留在白城給我打工,一輩子當我的下屬。”
程宥揚頓了片刻,似乎在判斷她這話是否認真,片刻,見她沒有絲毫退閃的意思,他淺淺點頭。
“好。”他答應她,不會離開白城。
他絕對,不會丟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