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劍仙錄!
四方的塑像殘垣下綠幽水麵,火光照射之處,尋常大鯢魚兒的碎屍被隨意擺放,到處都是碎爪,斷尾,扁平的頭顱。
似乎是死了很久,屍體的鮮血被溪水衝刷的沒有了腐敗的氣味,沒有蛆蟲滋生,隻剩癟如皮包骨的軀體。
饒是秋興平牧魚修行,平日裡也處理過死魚,病魚。見到此景心神還是有些晃動,他雙指輕點了自己的額頭,緩了緩口氣說道“我修道十多年載,從未聽聞祭祀獻祭大鯢的神仙,這山洞中究竟拜的是何方人物?”
張靈看了眼秋興平,昨日寬大的袖袍已被他收折了起來,身後背立弧陽劍,碎發被古色木簪梳起,就差一縷山羊胡子便是流雲深處,遠山之上的道家大師模樣了。
這都不懂還裝老成?張靈知道現在不是吐槽的時候,便口是心非的反問一句“道長你覺得這是被人獻祭殺的死的麼?”
經一提醒,秋興平也總算反應過來,驚詫道“莫非這些大鯢是被……”
“是的,就是被那大的大鯢怪吃了。”張靈似乎見慣了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平淡的說道。
“是我道行狹隘了,見到祠堂總與修道聯係起來。那魚怪連人都想吃,毒食同類也是在情理之中了。為何性格溫順的大鯢中會生出如此殘暴的怪物?”秋興平悵然的說道。
“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這些魚屍早已死去多時,道長你精通牧魚,知道魚怪為何還要來此麼?”張靈打了個馬虎眼,拋了個問題反問秋興平。
“方以類聚,物以群分,想必洞穴深處必定還有小的大鯢,或者說深處魚怪在蠶食其他同類以補充生機。”秋興平來到祠堂外,此處隻有幾寸的青苔地,四周被溪水環繞。他半跪身軀,雙指指地撚了青苔,站起身揉搓了幾下苔泥繼續文縐縐的說道“貧道還是入道未深,知山河不能得其韻。若能修得界臨上境,還用得著看這些塵土眼色……等等,有風。”
“有風?”張靈驚詫道,有風就意味著周圍有出口,就意味著那條怪魚就在那。
秋興平食指與拇指輕輕聚攏,仿佛在捋著一條在黑暗中不存在的線。他將手靠近火把,在火把旁做拉線狀,呢喃道“火的方向,看見了嗎?”
張靈靠近秋興平的火把,顰眉凝目,不知過了幾息的時間,她的眼睛強縱使內功深厚也撐不住時,忽然瞬間點點火炭隨著一股看不見的微風在秋興平手中無聲消散。張靈眼疾手快,一把拿起手中自己的火把運功將火把狠狠地擲在來風方向。
幸運的是,火把所落之處是一處平地,帶著張靈的內力狠狠的破開地麵插入其中。
兩點微弱光亮,中間短短幾丈依舊是噬人的黑暗。
張靈剛想運氣趟溪時,秋興平張手搭肩攔住了她,“不妥?”張靈乾脆地問道。
“你不覺得這洞穴太安靜了麼?我剛才感應艮道,除了這些死去的大鯢,常見的蝙蝠,爬蟲,水中浮遊你可曾見到?”秋興平麵色嚴肅的問道。
張靈自然知道現在可不是傳道之時,一心想誅殺魚怪的衝動也平靜了下來,認真思索了會回道“好像真的沒有任何活物。”
秋興平不再說話,食指抵在嘴上做了禁聲的手勢。聲如蚊呐說道“搭著我肩膀。”
張靈心領神會,搭在他肩膀上,一句“艮道,憑地起”兩人雙腳下從溪水裡突起了剛好站立的石墩。踏腳浮現,收腳消失,幽靜中,兩人緩緩來到了直插火把的一頭平地上。
秋興平抬起火把向前探去,微風更盛,吹得火把絲絲輕鳴。隨著風的指引,兩人輕手輕腳的走了約五丈遠,抬頭看到了風來的地方。
這裡是死路,青苔爬牆而滿,而中間有約一鬥大小的裂縫,涼風蕭索從中吹拂,像離人的眼淚。
秋興平拿著火把,無法再往牆縫望。張靈也不客氣,眼眸緩緩地往縫隙上望去。還沒來得及看的真切,一聲淒慘的喊救聲從牆的另一邊傳來徹底炸毛了兩人的心神。
“救命啊……教教我……”一聲不男不女的呼救從牆的另一邊如厲鬼哀嚎傳入兩人耳中,似人聲,又似野獸嘶吼。
莫非有人被魔魂附身了?張靈並沒有衝動,但她也顧不上許多,雙手撐著牆,雙眼拚死向裡觀去,縱使她早已習慣在大漠獨來獨往,膽大心細。裡麵的景象直讓她的雙腿有些哆嗦。
秋興平知道張靈對這些怪物之事隱瞞了一些,從她對怪魚鎮定自若的心態上來看絕對是個靠譜的同伴,但她一觀裂縫後竟然有些唇色發白,眼神驚恐。他趕忙運起太虛宗平常做法的清心經握住張靈的肩膀,讓她寧靜了些,繼而關切的問道“怎麼了,那牆內發生了什麼?既使怪魚吃人也不至於把你嚇成這樣吧。”
張靈張開嘴,做了個嘔吐的表情,纖瘦的她根本吐不出什麼東西,又喘了口氣謹慎的對秋興平告誡道“幸好道長你沒有像一些熱血俠客一樣破牆救人,不然我們兩個都要後悔。你給自己念一下定心經文吧,就你剛才對我念的這種,要最強的心法。你準備好了就去看一眼,受得住我們就殺進去。”
秋興平看著張靈一臉決絕的表情,知道她不是開玩笑,默念清心經最高心法,深吸一口氣,往那離人的眼眶中看去。
那牆內慘狀之景,如人間厲鬼之行,傳聞中的陰曹地府也不過如此。
牆內全是白骨,是人的白骨,有些一半浸於水中,有些環於牆邊。白骨高矮胖瘦一應俱全,唯一共同的地方是,他們都沒有頭骨,又或者說,他們沒有頭骨和頸骨。他們死前,全是無頭屍體。
白骨堆中間,有兩條怪魚,一條斷尾,是張靈昨日打跑的那條,它失去了尾巴後好像失去了幾分作戰的資本,被另一條怪魚死死的纏住。
另一條怪魚的長相,讓張靈和秋興平此生難忘。
比斷尾的怪魚更大上幾分,扁平的頸部處,背部以及下顎處,掛滿了人的頭骨,是那些無頭屍骨的頭骨。怪魚與頭骨的黏接處,猩紅的血液,幽綠的皮膚與頭骨粘稠的合在了一起,像密集的肉瘤,寄生的蛆蟲。仿佛是與生俱來長在它身上一樣。
它的四爪蒼白森森,四爪的每個趾上,看起來還有五個小爪,是人的手骨,像是有人把手臂縫在它的爪上一樣。它的前肢抓住了斷尾怪魚的軀體,幾十個小爪齊齊用力,竟直接把斷尾怪魚的血肉撕裂了,血肉模糊,冒著絲絲腐臭的黑氣。
大魚怪張嘴想發出勝利者的怒吼,那些長在它身上的頭骨下顎也隨著大魚怪的巨口一張一合,不男不女,如厲鬼索命,如萬魂哀嚎。
“救命啊……救救我……”
這一望,這一麵牆,似人間到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