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女駙馬!
月黑風高,白日裡寂寥無人的妙州府衙更添了幾分寂寞。
萬籟俱寂,但那一絲細不可察的戶樞轉動聲也並不清晰。
一道輕靈的身影從那門裡鑽了出來,輕輕帶上了門,沒有發出一點動靜。馮素貞係上蒙麵的布,正打算縱身躍上房簷——
“駙馬老兄,這麼巧,你也出恭啊!”隔壁房間門口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
天香蹦q到了她身邊“怎麼出恭還專門換了身黑衣裳?”
“……”
天香勾住了她肩膀“說吧,你這是要去哪兒?去喝花酒?帶兄弟我一個呀!”
“……”
馮素貞轉身退回了房裡,天香從門縫裡擠了進來“你這是要去哪兒?”
馮素貞歎了口氣“公主,我是要去辦正事。”
天香問道“有危險嗎?”
“有。”
天香打了個嗬欠“那就不要去了。”
“……必須得去。”便是不為了皇帝的利益,單隻是為了自己父親這些年承受的一切,她也必須去。
天香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你是什麼?”
馮素貞不明就裡,想到這公主最近總不按常理出牌,沉吟道“是人?”
天香伸手點了點她飽滿的額頭“你是官呐,是官呐!”
馮素貞認真道“是,我是官,職責在身,更應前往。”
天香翻了個白眼“官字怎麼寫?”
馮素貞猶豫地在空中比劃了一下。
天香又抬手戳起了馮素貞白皙的額頭“官字兩張口啊,兩張口啊!”
“……”
這手感還不錯,天香繼續戳“所以,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
天香覺得自己似乎該收手了,卻還是沒忍住,一下一下戳著“你隻要動動口就行了,動手的事交給底下人,不然你還當什麼官?去妙河碼頭那裡,你可以儘管動手,一天還能賺十幾個銅板。”
馮素貞握住天香不安分的手指,肅容道“……公主,我也不是不知道,上位者運籌帷幄,不宜親力親為,隻是我這裡實在是缺人。皇上隻派了我與王公公二人來此查訪,連尚方寶劍都在王公公裡。名不正言不順,若無真憑實據,妙州守軍又不可輕易調動。可我手下又沒有得力的斥候,那幾個府兵更是不頂事。我思來想去,也隻能自己親身犯險,先去那地方看上一看。”
她頓了片刻,鬆開了天香的手,緩緩道“陛下既然將此事交給了我,還請公主信我。我雖不才,好歹也是個狀元。”
她話說得周全,語氣卻帶著明顯的疏離,天香心底一驚,知道近幾日自己表現過了頭,眼珠轉了轉,斟酌道“姓馮的,你是狀元,比我讀書讀得多,讀得好,可我見過的官比你吃過的米都多。你家世簡單,但我從小在宮裡看到的可都是勾心鬥角。彆以為我以前吊兒郎當的就是個吃素的,不去做和不能做可是兩個意思。”
馮素貞見她一副急於解釋的模樣,不覺莞爾“公主莫惱,我自是知道你辦起正事來自有章法,從不含糊。我隻是慚愧,自己到底太嫩。”
天香摸不透馮素貞什麼心思,不由得有些著急,卻隻能順著她的話大大咧咧道“你確實嫩,但假使你有足夠的時間,我想你會做得很好。放心放心,本宮會教你的,有什麼不會的,儘管來問!”
馮素貞笑道“好,以後有什麼事,我會先和你商量。”
天香眼睛一亮,摸了摸下巴“你今晚出去,有幾成的把握能保自己平安無虞?”
馮素貞實言道“五成。”
天香敲了敲手裡的甘蔗“你自己也說過‘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便是不得已出此下策,也好歹讓勝算再高幾分才是。”
“那公主說,我應該如何是好?”馮素貞誠心請教。
天香很快提出了方案“比如說,讓我聞臭大俠過去給你幫忙助陣。”
“……”馮素貞一臉不容商量的義正言辭,“萬萬不可!”
妙州城郊,兩道黑影翩然落地。
個頭較高的那個深吸了口氣“待會兒到了裡麵都得聽我的,不要亂動。若動起手,你先緊著自己跑,不要留下逞能——可記得了?”
小個子嘿嘿直笑“知道了,知道了。”前世馮素貞查妙州案時,天香仍然中著陰陽斷魂散的毒,規規矩矩地坐在皇宮裡。後來雖然親自來了一趟,卻是專程添了一通亂,她隻看到過卷宗上的寥寥數筆,卻對這案子處理中的具體過程不清不楚。既然前生馮素貞沒出什麼岔子,那這回,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岔子吧?
算了,乾脆忘了那前生二十年的經驗,且跟著馮素貞衝動一回吧!
那個泰西來的西洋人怎麼說的來著?
衝動是魔鬼……
天香清醒過來時,看到一身黑衣的馮素貞正躺在自己身側。兩人都是躺在紅色的地毯上,顯見地是被人挪動過來的。
她扶著額頭坐起身來,回想了半天,才算是想起了昏迷前的事兒來。二人潛入莊園不久,就遇到了攻襲。那一個個詭譎的燈籠在空中飛舞旋轉,又驀地炸開,泄出了怪異的氣味來。
她們就是在那之後暈過去的。
天香等腦子清醒了,這才支起頭來,愕然瞧見眼前一隻籠子裡臥著一隻活生生的老虎!
馮素貞覺得胸口一陣疼痛,猛咳了幾聲,這才悠悠醒轉。昏迷前,她橫在天香身前,擋掉了一隻橫衝直撞的燈籠。
她蹙緊眉頭,起身打坐調息,好容易鬆了口氣兒,一睜眼,險些走火入魔。
眼前的大殿和金鑾殿一個模樣,這沒什麼,她早聽爹爹說了。
眼前有隻老虎,這也沒什麼,畢竟那廝沒有近在咫尺。
但讓她覺得心臟快跳到嗓子眼兒的是天香正蹲在籠子邊,拿著甘蔗去戳那老虎。
“g,姓馮的,你醒啦,快來看快來看,活老虎,你沒見過吧!”天香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戳得那老虎直往角落裡躲。
馮素貞半晌才從嗓子裡擠出一句話來“天香,那是老虎,老虎!”
天香笑得一臉嬌憨“我知道啊,我以前在遼東那裡見過的,但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從沒這麼近地見過呢!”兩輩子都不曾這麼近地看到這大貓啊!
馮素貞沒顧得上問她是什麼時候去的“遼東”,又深呼吸了幾次,重新運功,才算把內息調理好。她不動聲色地起身到了天香近前,見那老虎好好兒地鎖在籠子裡,而天香也還沒呆到試圖打開那籠子,這才鬆了口氣。
籠子旁立了個木牌——“伴君如伴虎。”馮素貞順著那牌子念了一遍。
“嗬嗬。”耳畔傳來了天香不明意義的笑聲。
還沒等馮素貞發問,大殿裡便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公主笑什麼?”
“我笑這裡的主人,”天香見那老虎對甘蔗半點興趣都沒有,總算收了心,站起身,對著大殿空曠的梁柱道,“把個拔了牙的老虎放在這裡,還敢說伴君如伴虎。皇帝就算老了,也仍然是皇帝,皇權的尖牙利齒,是永遠不會掉的。”
空中回響著男人的低笑聲“你怎麼知道老虎被拔了牙?”
天香不屑地一撇嘴“物似主人型,這地方活脫脫一個假皇宮,一看就知道這主人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大把的錢砸在這沒用的地方也不敢起兵造反。這種膽小鬼,就算抓到了老虎,哪怕是一直關籠子,肯定也會拔了牙才敢放在身邊。”
那男人半晌沒說話“駙馬爺怎麼一直不說話,就這麼讓公主搶你的風頭?”
馮素貞淡然道“夫妻本是一體,公主說的話,就是我要說的話。這地方修得和皇宮一模一樣,定然花銷不菲。若說主人有謀逆之心,花了這麼大的力氣冒天下之大不韙做這麼一件僭製的事,非但毫無用處,而且樹大招風,容易找死。可見這主人不但沒膽子,而且極為愚蠢。”
那男人又是半晌沒說話“嗬,好個夫妻本是一體,說的話都如出一轍。哼,你們這對夫妻,不妨走到裡麵去,看看另外一對夫妻,如何?”
天香繼續牙尖嘴利“看了怎樣,看了就能解釋你的愚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