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將鬆散的頭發挽起,拭了拭眼角的淚珠,哽咽道“自先帝登基……我沒有一日是順遂的,峰兒……娘知道你受了委屈了……”
“先帝並不疼你,這個我早就知道……其實,娘也沒有怎麼疼過你……”皇後說著禁不住流下淚來,哽咽,“你剛會說話那會兒我就懷上了琪兒,他是個調皮的,後來又有了琰兒,更分不出心來管你,都是娘偏心,沒有顧上你……”
褚奕峰低頭輕聲道“沒有……”
“傻孩子……我的傻兒子……細想起來,從小還是你最懂事,最讓娘省心……”皇後提起前事來止不住的流淚,“都是娘不好……我的兒……”
褚奕峰跪下來伏在皇後膝上,低聲哽咽“沒有……娘疼我,我知道……”
皇後聽了這話心裡更如刀剜一般,低頭摟著褚奕峰大哭,娘倆此時說破了前事,再也沒有顧忌,將這些年彼此的委屈一起哭了出來,淩霄心下稍安,轉身出了大殿。
處置了褚奕瑾還有他麾下的一眾人,淩霄給宗人府和大理寺下了死命令,寧錯殺一萬不許放過一個,且務必在大行皇帝出殯前結案,韋錚輔對此略有異議,他的意思是將主要幾個犯案的人處決了就罷了,但淩霄現在代表的就是褚奕峰,韋錚輔不好說什麼,彆人更不敢說什麼了。
如今淩霄雖還沒有什麼官職,但所有人都知道此人受寵程度,這可是未來的皇帝,英王殿下離不得身的人啊,更有褚奕峰對百官的吩咐,如今他要在先帝靈前儘孝,所有事務暫由淩霄出麵處理,淩霄的態度,就是褚奕峰自己的態度。
不管彆人心裡將淩霄想的如何不堪,但麵上還是恭敬的很,都知道這是個狠毒貨色,嘴甜心苦,小小年紀手上早沾滿了血,看上去一副文官模樣卻頂著個武將的名頭,不管是在朝中還是在戰場上都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人,現在就是幾代的老臣見了淩霄都要恭恭敬敬的。
有淩霄如此施威,李延年等人不敢耽擱,火速接了案,按著淩霄的意思,不管是有罪沒罪的,隻要是對褚奕峰登基有妨礙的人全數劃到了褚奕瑾一派裡,問斬的問斬,流放的流放。
淩霄看著呈報上來的名單甚是滿意,隨帶著城中眾親貴鬆了一口氣,這是撒夠了火了。
褚奕峰如今還是與淩霄一起住在皇城的英王府中,兩人回朝後諸事都要料理,白日裡見麵有限,隻有晚上才能好好說會兒話,褚奕峰與淩霄用了飯後一同回房,兩人一同倚在榻上靠著軟枕親親熱熱的說話,褚奕峰將臉埋在淩霄懷裡迷戀的感受著他的氣息,抬起身子來道“今日母後跟我在庫裡尋著了一瓶子好藥,母後讓我帶回來給你塗,我還特意的問了禦醫了,說是很好的。”
褚奕峰說著起身下榻取了藥瓶來,又多拿了幾盞燈進裡間,自己淨了手將淩霄的裡衣褪下,小心的將淩霄左肩上纏著的繃帶解下,看著還沒好利索的傷口皺起眉,啞聲道“以後不論如何你也不許再用那觀音醉了,不然我……”
“以後必然不會了。”淩霄柔聲道,“不過是那時情勢緊張無奈之舉,誰會拿著自己身子來玩笑呢。”
觀音醉,這還是前朝舊部傳來的藥,在太祖征戰的年間就被列為禁藥了,嚴禁褚國將士使用,但到底是絕不了,到現在軍中還是藏著一些。觀音醉,醉觀音,其實就是麻痹人神經的一種藥物,在戰場上受了傷,因為痛覺自然會影響作戰能力,特彆是某些緊急的時候,一些重要軍士是退不下戰線來的,是以就出現了這麼一種藥,隻需在傷口上塗抹一些,痛覺立消。
但消失的隻是痛覺而已,傷口在接下來的作戰中會繼續撕裂,惡化,如果不即使的療傷後果不堪設想,而且這藥對人身大大不利,用過觀音醉的傷口醫治起來恢複的很慢,就像淩霄現在一樣。
褚奕峰拿乾淨的布巾來為淩霄拭乾淨傷口,取了藥來給淩霄看“就是這個。”
淩霄接過一看,寶石藍的琺琅瓶子,打開看裡麵,藥膏膏體純淨,甘味撲鼻,細聞又有一股苦味,淩霄一笑“是好東西,你給我塗上吧。”
褚奕峰取了些藥膏給淩霄細細的塗上,又取了繃帶來好好包紮起,低聲道“再十天左右估計就好利索了。”
“本來也不厲害。”淩霄輕笑,他知道褚奕峰心裡必然是愧的,拉著褚奕峰上床笑道,“果然是好藥,覺出些涼意來了,不是熱辣辣的,很好。”
褚奕峰點點頭“現在氣候不好,天氣要是再涼快些能好的更快些。”
淩霄笑笑“成了,這會兒也不早了,咱倆乾脆上床,再說會兒話就睡了吧,明天又是一天的事。”
褚奕峰答應著跟淩霄進裡麵,淩霄又命人多搬了兩盆子冰進來,屋子裡馬上添了一絲涼意,淩霄將燈熄了幾盞,放下了床帳,褪下外袍上了床,
“我聽說今日已經結案了?”這一日褚奕峰去宮裡陪了皇後去先帝靈前呆了一天,到了晚間才回來聽說了前麵的事。淩霄低聲答應,“結案了。”
褚奕峰翻過身來跟淩霄靠在一起,猶豫了下道“我聽說……這次案子牽連甚廣,能不能……”
“牽連的再廣那也是慧王朋結黨羽過多的結果,與人無尤,你想給他們求情?”淩霄揉了揉褚奕峰的頭發,“倒不是我不聽你的,但你看,都是一樣的罪過,放了哪個合適?如今我們剛在皇城站穩腳跟,不好徇私的,還想現在一同開發的好。”
褚奕峰聽了聽也沒有什麼可辯駁的,點點頭,淩霄輕聲道“我知道你不忍心,其實真的處決的並沒有幾個,大多是流放,我也不喜歡殺人。”
“嗯。”褚奕峰不再多想,輕輕的靠在淩霄肩頭,輕聲道,“這些天都是你在辛苦,我倒是一點忙都幫不上……”
淩霄側過身寵愛的將褚奕峰攬進懷裡,一笑“倒不用你幫忙,你好好的陪陪姨母,料理著先帝的喪事就好了,前麵的事有我們幾個就成了。”
“嗯。”
淩霄一笑“其實也沒什麼事了,對了,這些日子都是你陪著姨母,姨母可曾提到慧王的事?”
“沒有……”褚奕峰搖搖頭,頓了下道,“昨日提起父皇來,母後說……這事讓我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以……大局為重。”
淩霄點頭,在大是大非上韋華向來是個明白清醒的女人,經過了丈夫去世,兒子相爭後韋華明白了許多,如今想要結束這場紛爭的最好的法子就是快速料理好慧王的案子,隻有這樣才能保住更多的人。
即使知道了褚奕瑾做的一切韋華還是疼愛他的,那本是她與先帝最看好的兒子,她在丈夫逝世後最大的倚靠。
但這些不足以讓韋華為他扭轉乾坤,若褚奕瑾並沒有禍及褚奕峰的性命的話也許她要搏一搏,但現在事實擺在麵前,韋華再疼愛褚奕瑾也不代表她會縱容他傷害自己另一個兒子的性命。
褚奕瑾是她的兒子,褚奕峰一樣是。
或者說在這方麵褚奕瑾是傷韋華最深的一個人,先帝在前麵兢兢業業的保全了一家人,她在後麵小心的看護著四個嫡子兩個嫡女,為的就是今後自己的孩子不用再受這兄弟相殘之痛,但褚奕瑾卻打破了她和先帝經營一生的美夢。
韋華沒有提出任何要為褚奕瑾減罪的話,大勢所趨,她不是不通事理的婦人,雖然她一直不插手不了解前朝的事,且有著不少深閨婦人特有的缺點,但她身為靖國公的嫡長女,出嫁後能誕下六個孩子,安安穩穩的一路走到現在這個位子,心中丘壑自然不是一般女子可比。
褚奕峰和淩霄自然感念皇後的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