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他會做的事。
但,往好處想想,也許是他想通了,想要改變呢?
有時候,慕言蹊也有點疑惑。
她和沈深知相處十幾年,他了解她,了解到有時候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都清透的明白。
可他也沒有那麼了解她。
否則,兩人也不會走到如今地步。
沈深知半蹲在她麵前,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沒回答她的話,反而側頭越過她看了一眼樓下的桂花樹,開口問她“釀桂花蜜?”
慕言蹊聞言回頭透過欄杆看過去,過了半晌,才扭過頭應一聲,“好。”
沈深知站起身,對著她伸過去手,慕言蹊餘光瞄到,但還是假裝沒看到,手掌借著地板的力,站起身。
輕輕跺了跺雙腳,讓僅有的那一點點酥麻感過去,彎腰把東西收好,把宣紙用鎮紙鎮好。
下了樓。
他看著半搭在空氣中的手,扯了扯嘴角,隨著下樓。
連著下了好多天的雨,樹上的花被打落不少,地下鋪著淺淡的一層黃色,青灰色的石磚被雨打濕過,顏色變的更深,水光的映襯下,那抹黃色就顯得格外嬌弱。
沈深知找來木質合梯撐開,接過慕言蹊遞過來的編製竹筐,準備上去時,聽見慕言蹊叮嚀他小心點。
雨後的樹乾都是潮濕的,會滑。
他笑笑應聲,像小時候一樣,手腳利索的爬了上去。
沒一會兒,沈深知就摘了多半筐,慕言蹊幫他扶著合梯,看他下來,接過竹筐,再看著他把合梯收起來到雜物間。
兩人一起到了一樓的廚房,沈深知把烤箱打開預熱,慕言蹊把竹筐放到流離台上,耐心的把多餘的花根和壞掉的花瓣撿出去。
再把摘撿好的花瓣洗乾淨。
接過沈深知遞過來廚房紙巾,把花瓣上的水分吸乾。
烤箱預熱好了之後,沈深知就把烤箱關了,她打開烤箱把吸乾水分的桂花放進去,用烤箱的餘熱把桂花烘乾。
慕言蹊烘乾的空檔,沈深知開了火熬製冰糖水。
即使太久時間沒有做過,他的動作依舊嫻熟有度,沒一會兒,冰糖水被熬製的粘稠,他盛到玻璃碗裡等著它自然冷卻。
慕言蹊拿出烘乾的桂花放到密封的玻璃罐裡,撒了少許鹽進去。
廚房的這一隅空間裡,彌漫著冰糖熬製的焦糖味,甜中帶著微微的苦。
飄飄散散。
從頭至尾,兩人毫無交流,卻有百分百的默契。
沈深知看著玻璃碗裡漸漸不再冒泡的冰糖水,神思稍滯。
記得他剛被慕文若和雲婉帶回慕家時,當時隻有四歲的慕言蹊,隻到他胸腹,那時候的他甚至還聽不懂中文,身上不知道多久沒有換過的衣服也破破爛爛的,可她卻毫不在意,捧著一罐剛釀好的桂花蜜獻寶似的仰頭給他看,憨態可掬的樣子,他想即使到了下輩子,他也忘不了。
當時隻是覺得這小女孩長得瓷白,很像他想象當中的那種陶瓷娃娃,中國的陶瓷娃娃。
瞳孔烏黑的像是兩顆黑寶石鑲嵌在眼框裡,烏溜溜的看著他轉,小扇子一樣的長睫毛撲閃一下,撲閃一下。
一下,一下的,就這樣扇進他心裡。
再也沒辦法放她出來。
時間久了,他才知道,這丫頭,隻有在水裡泡了桂花蜜,才會乖乖的喝水。
否則任人軟磨硬泡,說破了嘴皮都不為所動。
這習慣是什麼時候改的?
應該是上初中的時候。
她班裡有個小女孩視糖如命,小小年紀便得了糖尿病。
初一的時候檢查出來問題之後沒有加以控製,短短兩年時間就從一個抵得過她兩個多人的小胖子,一下子變成了比她還瘦的人。
再後來,那女孩就輟學不上了。
雲婉當時用這個半教育半恐嚇的說她,她聽進去了,發誓要改,就真的改了。
後來,她一勺桂花蜜,再沒喝過。
十多年的習慣,她說戒就能戒得乾淨。
人們總說男人薄情,可有時候,當他看到這丫頭,就會覺得,她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薄情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