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忍了半天,終於把笑聲憋回去了。
何麗真伸手指著門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萬昆。
“出去。”
萬昆冷眼回視。
其他同學可能意識到老師是真的生氣了,都悶著聲看熱鬨。
何麗真聲音不大,但是語氣堅決。
“出去!”
一聲巨響,萬昆狠蹬了一下前麵的桌子,前座同學被無辜波及,差點被他給頂翻了。萬昆站起來,拎著書包,一句話沒說就從後門出去了。
何麗真看向吳嶽明。
“還有你。”
吳嶽明聳聳肩,跟在萬昆身後走了。
班裡鴉雀無聲。
他們兩個一走,後麵又站起來兩個男生,跟著出去了。
何麗真臉色鐵青,環視全班。
“還有沒有?”她說,“有沒有要跟他們出去的?現在就走!”
等了幾秒鐘,陸陸續續地又出去兩個男生兩個女生,何麗真看著下麵空了的七八個位置,麵色冷峻地拿起試卷,對吳威說“你接著讀。”
下課後,何麗真大步回辦公室,一進屋就來到胡飛的桌子前。胡飛正在批試卷,看見何麗真直直地衝過來,抬頭說“怎麼了啊何老師,怎麼殺氣騰騰的?”
“胡老師,我有話對你說。”
何麗真的表情太嚴肅,嚴肅得都嚇到胡飛了。
“哎呦,什麼事,這麼嚴重?”
旁邊的劉穎和彭倩也抬起頭了,劉穎關心地看著她,“怎麼了何老師?”
何麗真深吸一口氣,把今天課堂上的事情跟胡飛說了一遍。
胡飛聽完,一摔筆,站起來說“還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他掐著腰,左看右看,不知道要找些什麼,彭倩忽然說“他們在操場上呢!”
胡飛一聽,一個箭步衝到窗戶邊,何麗真也過去看。
操場上,剛剛出去的幾個人都在。吳嶽明和其他幾個男生在打球,萬昆在球場邊上抽煙,兩個女生在給打球的人加油。
“反了他們了!”胡飛惡狠狠地一說,“我去找教導處的閆老師!”
胡飛氣洶洶地出去了,彭倩在何麗真身邊,拍拍她肩膀,說“沒事啊,彆難過,跟這些學生計較什麼。”
何麗真低著頭,忽然,萬昆看向了這邊,何麗真以為他在看辦公室,隨後又想到,現在是大白天,外麵那麼亮,他站在那裡,是看不見屋裡的。
那他在看什麼。
萬昆的臉朝著辦公室的方向,看了很久,才慢慢低下頭。
這幾個學生被帶回來,是二十分鐘以後。彭倩從辦公室進來,跟何麗真說“閆老師和胡老師在教導處門口訓話呢,你去看看麼?”
何麗真說“不去了。”
彭倩說“那我去吃飯了,你去不去?”
何麗真說“我今天不想吃,你先去吧。”
“那我走了。”
何麗真下午沒有課,一直在辦公室裡呆著。兩點多的時候,她去收發室一趟,路過教導處的時候,發現胡老師和閆老師還在那裡。何麗真走過去,在轉角的地方停下,多看了一眼。
其他幾個學生已經走了,隻剩下吳嶽明和萬昆。
教導處的閆銳平何麗真不是第一次見,這個老師長得很高大,看著也凶,他和胡飛兩人站在吳嶽明和萬昆麵前訓話。
“不服管是不是——?!不願意被管你就彆來學校!”閆銳平吼了一聲,何麗真遠遠聽著,閆銳平嗓子喊乾,聲音就像帶過幾百個班的軍訓教官一樣,讓人聽著耳朵直刺。
“欺負同學!欺負老師!你們還能乾點什麼!?”閆銳平罵道,“還是個新老師!女老師!你們就這個素質,還念什麼書——!?”
作為被點名的“女老師”、“新老師”,何麗真縮了縮脖子。就算嗓子乾,閆銳平的聲音也響亮無比,從走廊那邊,一直傳到走廊這邊。閆銳平指著萬昆的鼻子,“你在學校賴了幾年了,啊——?我看你也不用念書了,你這書包裡有書麼?”閆銳平一邊罵,一邊把萬昆肩膀上的書包抓了下來,拉鏈一拉就往外倒。
從萬昆包裡掉出來一件黑外套,兩支筆,還有一個筆記本。
筆記本從書包到半空再到地上,二十米開外的角落裡,何麗真的目光一路跟隨。那是周記。
閆銳平去撿那本周記,萬昆先他一步拿起來,卷了幾下,握在手裡。
閆銳平怒道“就一本筆記本!你就帶一本筆記本來上學——?”他越說越氣,從旁邊的雜物箱裡挑了一把沒有頭的拖布,輪在萬昆胳膊上。
萬昆被他推了一下,往前走了半步,閆銳平說“你還敢不敢欺負老師了!?”
萬昆沒有說話,仿佛那兩指寬的棍子打在身上就跟撓癢癢一樣。閆銳平在氣頭上,又要拿棍子打。何麗真站在後麵,看得清清楚楚,那拖布把就打在萬昆的後背上,她想都沒想就喊出來。
“閆老師——!”
幾個人轉過頭,閆銳平看見何麗真來了,說“何老師,你來,讓他們跟你道歉!”
何麗真心底有些慶幸閆銳平沒有問她為什麼突然冒出來,看起來他是以為何麗真隻是碰巧路過。
何麗真走過去,萬昆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何麗真就當沒有看見。
“閆老師,這麼久了還在訓啊。”何麗真說。
胡飛在一邊已經累得不行,看來是訓的上半場,下半場由閆銳平來。
“沒事,何老師你來,讓他們跟你道歉。”閆銳平讓萬昆和吳嶽明站直了,萬昆晃了晃,站直身子。他個子比閆銳平高了半頭,一站直倒顯得閆銳平氣勢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