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麗真來的時候,沒有看到萬昆,她坐車坐得有點累了,就往山坡上走,就當散散步。在她爬到半山坡的時候,忽然看見樹林裡有個人,坐在地上,看著前麵的采石場。
“萬昆?”何麗真不由叫出聲。
萬昆轉過頭,衝何麗真晃晃手機,低聲說“老師還遲到?”
他坐在有些陡的地方,何麗真挎著包,扶著兩棵樹下去,她艱難地踩著石塊,萬昆也沒站起來扶她,何麗真心說真是個小畜生,她小心翼翼從坡上下來,站到他身邊。
“你什麼時候到的?”
萬昆說“九點半。”
“幾點起來的?”
“六點。”
何麗真笑了一聲,說“你上學都沒這麼有勁頭。”
萬昆站了起來,何麗真和他距離很近,她怕摔倒,手扶著旁邊的一棵鬆樹,說“我們回上麵吧,這裡太危險了。”
“危險?”萬昆重複了一下,何麗真覺得他的語氣聽著有點冷。她抬頭看他,說“怎麼了?”
萬昆看著她,沒有出聲。
風吹著,樹葉沙沙作響。天氣晴好,陽光從茂密的樹葉中照下來,零零星星,遍布在地上,和萬昆的衣服上。
何麗真忽然注意到,他今天穿的,和他們第一次見麵時一樣。這套衣服她一共看他穿了三次,次次都讓她覺得往事重現。
或許是因為這套衣服,何麗真想。不然以前,不管萬昆在她麵前有多沉默,她也不曾覺得他冰冷。
何麗真強笑了一下,說“起床氣?下次我選個近一點的地方好了。你要爬不起來,給我打個電話,時間往後推一推也可以。”
萬昆慢慢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何麗真說“你還沒吃——”她說了一半,萬昆往前探了探身,何麗真回神,萬昆的已經低下頭,要吻她的唇。
何麗真一慌,往後退,腳下沒有站穩,萬昆拉住她的胳膊,幫她穩住身形,然後往自己這邊帶了帶。
何麗真被他拉住手腕,她才覺得萬昆的力氣有這麼大。
“你鬆手,你乾什麼?”
何麗真使勁往外拉,萬昆的手指像是銬子一樣,動都不動一下。
他低頭,依舊想要吻她。
何麗真揚手就扇,可手劃到一半,被萬昆另一隻手抓住了。
“我說過沒有。”萬昆把她兩個手腕壓低,貼在她耳邊說,“你可以試一試,看我能不能再被你得手。”
“萬昆——!”
“你答應出來,不就是答應了這個。”萬昆歪了歪嘴,說,“現在裝什麼?”
何麗真氣到一定程度,反而冷靜下來了,她不再跟他拚蠻力,說“如果我知道你是這樣,我也不會答應你。”
萬昆冷笑一聲,“哪樣?”
何麗真說“你自己比誰都清楚。”
萬昆神色陰霾,眼中還帶著血絲。眼中何麗真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一個二十歲男孩的眼神。
“那你呢。”萬昆忽然說。
“我什麼?”
“你又好到哪去。”萬昆鬆開手,何麗真一下子甩開胳膊,她的手腕已經有了紅印,可她沒有去揉。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為什麼約在這裡。”
聽了萬昆的問話,何麗真靜默了一會,然後低聲說“你不喜歡這,可以在昨天就告訴我。”
“彆裝了。”萬昆冷笑一聲,說“你約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不過是因為這裡沒人。沒人能看見我們,也不可能有人認識我們。”
何麗真的心攥得幾乎發澀,那種無力感讓她忘記了手腕的疼痛。
“你拿我找樂子。”萬昆說。
“不是……”何麗真的聲音極低,萬昆好像聽都沒有聽見。
“你覺得老子見不得人,對不對?你是不是覺得我欠了你三千塊錢,所以就任你擺布了。”
何麗真抬起頭,“不是,你誤會了。”
“無所謂。”萬昆的表情忽然換了,變得鬆快而輕浮,“找樂子而已,誰不會?”
何麗真看著他,萬昆的領口敞開著,風吹開,露出一側規整結實的鎖骨。何麗真忽然說“你是不是要回去工作了。”
萬昆停頓了一下,然後馬上又恢複了原本的神態,“是又怎麼樣?”
“萬昆,其他事情我們可以緩一緩再說,但是你這個工作,不要再做了。”
萬昆沒有說話。
何麗真說“那種地方不該是學生去的。”
“去不去是我的事。”
何麗真有些氣憤地說“我跟你說了這麼多遍你都聽不進去是麼?那種破爛工作遲早會毀了你!”
“哦。”半晌,萬昆淡淡地哦了一聲,說“不好意思,我這種人就是乾這種見不得人的工作的,你看不慣可以不看。”
萬昆轉過身,一個大步邁上山坡,說“順便說一句,你覺得我見不得人,我也覺得你拿不出手。師生一場,我也給你個友情提示。不是前麵多長二兩肉就是女人了,你這款,入不了男人眼的。”
他離開了。
何麗真靜靜地站在風裡,聽著他遠走的腳步聲。然後扶著兩邊的樹,小心地爬上去。
就算再小心,她還是滑了一跤,膝蓋磕在一個碎石頭上,破了皮。
地上好似落了兩滴水。
何麗真抬手一抹臉,站回山坡上,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拎著包往回走。
包裡沉甸甸的,那是個保溫飯盒,裡麵是她早起做的雞蛋餅。她有些擔心會吃不完,因為她知道他容易餓,所以做了很多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