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何麗真小聲說,“我就是想問問。”
其實問不問有什麼必要,何麗真分明知道答案。她跟商潔認識十多年了,不止一次從她嘴裡聽到這個字。
可這次,商潔卻沒有這麼直白地回答她。
“麗真啊,是不是在學校被人欺負了。”
算是被欺負麼。被一個學生?何麗真說不出口。
“沒有。”
“沒有個屁。”商潔說,“有人說你什麼了?”
何麗真撒不出慌,乾脆不說話。
“何麗真,你聽著。”商潔似乎在那邊點了根煙,說,“我說過很多次,你土,但是你跟彆人的土法還不同,怎麼說呢,就是一種比較有特色的土。”
“……”何麗真領教了商富婆的安慰之法,說“好了,你睡覺吧。”
“那不說了?”
“嗯。”
放下電話,何麗真覺得自己的心情輕鬆了一些。她到窗台邊,把窗簾拉開。正午的陽光又烈又暖,照在外麵的絲瓜花上,豔豔的,好像油水輕炸的嬌嫩雞蛋黃。
第二天,胡飛一大早聯係何麗真,跟她確定時間。
“十一點我在學校門口等你,怎麼樣?”
“行。”
聽胡飛說,算上他們這次參加飯局的一共有九個人,何麗真感慨一下,都快趕上他們辦公室的人多了。因為有外校的人在,加上昨天被人羞辱了一番,何麗真周日起了大早,難得地在櫃子裡翻了翻,想挑件稍微像樣一點的衣服。
可她翻來翻去,發現自己所有衣服都是一個款型。最後她在一堆衣服裡麵,挑了一件淡藍色的連衣裙,這已經是她難得可以稱得上“好看”的衣服了。
何麗真把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盤在腦後,又穿了一雙坡跟鞋,對著鏡子看了一會,才正式出門。
胡飛已經等在校門口了,何麗真跑過去,說“胡老師,你等久了吧。”
“沒沒,我也是剛到,走吧。”
胡飛打了一輛車,跟何麗真兩人一起坐到後麵。路上,他跟何麗真說“補習班的地點已經都安排好了,就在明華路後麵的一個小區裡,你知道那麼?”
何麗真不太清楚,說“沒事,到時候我去一次就行了。”
“嗯,地點不錯,不過就是附近有幾個工地,現在正在施工,不知道會不會吵。”胡飛往後靠了靠,說“哎呀,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也忙活了一個多月了。現在就差生源了。”
何麗真說“是麵向全市學生辦的麼?”
“對啊。”胡飛說,“不過一開始也沒什麼知名度,學生都是老師自己拉來的。”
何麗真小心地說“那,要在二中裡拉學生麼?”
“這個我來就行了。”胡飛說,“有不少學生家長都跟我反映要補課。就剩最後一年了,再不行事的也想拚一拚不是?”
到了飯店門口,何麗真難得有點緊張。這是她第一次來錦華飯店,從門口看,就知道飯店的環境很好,是平時何麗真不會去的地方。
胡飛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下車的時候對何麗真說“今天李老師請客。你知道不,李常嘉個人家庭條件很好的。”
“……哦。”
胡飛和何麗真是最後到的,李常嘉選了一間大包房,他們進屋的時候桌子周圍已經坐了一圈人了。
“哎呀,胡老師和何老師來了。”李常嘉本來正跟旁邊的一個女老師說著什麼,看見胡飛他們進來,連忙站起來,把他們迎了過去。
“快請入座。”
胡飛和何麗真坐到座位裡。李常嘉一邊招呼他們,一邊讓服務員傳菜。
何麗真簡單掃了一眼,在座的老師裡,好像她年紀最小。何麗真知道,不僅年紀,她的資曆肯定也是最短,旁邊一個五十幾歲老學究模樣的人問她“你好啊,初次見麵啊。”
何麗真連忙低頭,“你好,我叫何麗真,是語文老師。”
“好好。”那老先生點點頭,不急不緩地說“我是六中的數學老師,我叫張敬。”
“您好。”
“你年紀很輕啊。”
“是,我剛剛讀完研究生,今年才做的老師。”
在何麗真忙著應對這個老教師的時候,服務員已經把菜端上來了。
何麗真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著實驚訝了一下。端上來的菜品一看就知道價錢不低,小臂長的龍蝦端上好幾份來。
小地方也真是出人物,李常嘉看著斯斯文文樸樸實實的一個語文老師,沒想到家境這麼殷實。
何麗真一側目,沒想到剛好和轉過頭來的李常嘉目光對上,他衝何麗真笑笑,說“何老師今天打扮得好漂亮啊。”
何麗真知道,李常嘉隻是出於對女性的禮貌,讚賞了她今天的裝扮。但不管怎麼說,能被人稱讚,何麗真心裡還是很高興。
她衝李常嘉笑了笑,然後兩人各自應對身邊的人。
這樣多好,何麗真一邊跟老學究探討學生教育問題,一邊在心裡想。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算明知道是假的,說出來雙方也都能含笑。何必那麼尖銳,那麼幼稚,橫衝直撞,傷人又傷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