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有幾個人笑出了聲,畢師傅咳嗽了一下。眾人立馬安靜。
看呂修傑這個樣子,師娘十分心疼。他那麼習慣的拿著碗筷就走,說明,從前他根本不能上桌吃飯。這個習慣已經根深蒂固,烙在了他的心裡。
師娘拉他坐下,道:
“進了家門,都是一家人。坐下吃飯。哪兒都不要去。吃吧。”
在師娘的催促下,呂修傑才不安地坐下,兩隻腳不安的在桌子底下亂動。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大徒弟李有旭。李有旭麵無表情地往旁邊挪了挪,留下了一道鴻溝在呂修傑和他之間。
呂修傑拿起筷子,低著頭,慢慢地吃著碗裡的菜。他不敢抬眼,怕看見了嫌棄的眼光,他不敢亂動,怕聽見嫌棄的驅趕聲。
這二十多年,他幾乎沒有坐在桌子上跟家人吃過飯。他本來就沒有家,哪來的家人呢?三歲時,爹娘相繼病逝,留下了三個哥哥和小小的他。那時大哥二十多歲,已經成家。二哥,十九歲。三哥十四歲,他最小,還是需要人照顧的年紀。可,誰能來照顧他呢?
大嫂雖不待見他,但畢竟看他小,一天還是給一頓飯吃。當然,割豬草,放牛,喂豬喂雞的活,他四歲時就開始乾了。
六歲時,二哥也成家了。大嫂就不願意了。讓三哥和他必須輪著去二哥家住半個月。三哥已經十七了,能種地乾活。所以去誰家,還都有口飯吃。而他,六歲的孩子,除了能吃,沒什麼優點了。
二哥二嫂的條件也不好,都是靠種那二畝地養家。二嫂更不像大嫂那樣,好歹還有一點愛心。雖然打罵不斷,但,不會置之不理。二嫂對他是真的不理,視而不見的那種。
所以,一個月裡有半個月,他可以一天吃一頓飯,剩下半個月,他就在村裡四處溜達,有好心的大娘奶奶看他可憐,也會給他口剩飯吃。
後來三哥也大了,要成家,要分家分地分屋子的時候,他也大了點,才明白二嫂為什麼對他不管不問,因為屬於他的那三畝地,一直在大哥家,大哥大嫂不同意分。
此時三哥三嫂也要分,耐不住人多嘴雜,大哥大嫂同意了。屬於他的那三畝地,被大哥二哥三哥平分了,一人一畝。
而他,依舊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過了今晚沒明天的日子。
他學著閉嘴,學著接受,學著忍受,學著封閉自己的內心,做一個遲鈍的人。他也沒有很努力的讓自己活下去,因為他也不知道這樣活下去有什麼好。
隻是有人可憐他,就讓他去幫忙做點活,給他口飯吃。慢慢地,就這樣活了二十多年。
如今,能讓他上桌吃飯,他已經感動到不安,不知覺,眼淚悄悄地滑落,滴到碗裡。他還不習慣彆人對他好。
飯桌上很安靜,畢家的家規,食不言寢不語。除了師娘讓這個吃菜,讓那個吃菜。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畢師傅吃的很少,沒多久就離席了。師娘跟著去給他泡茶了。飯桌上隻剩下了一群小輩。
呂修傑一直默默吃碗裡的菜。飯就在桌子上,他卻沒有勇氣去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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