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娘心裡有點煩:你阿姐好容易點頭了,你又來挑唆什麼!卻見葉厚生眼巴巴看著友孝,顯然在等友孝說話,葉大娘隻好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下,憋得心口悶痛。
葉娘溫驟然聽見葉友孝如此說,第一個念頭卻不是問他如何報仇,而是想到畢竟是自家兄弟,果然肯幫忙了!之後才想到,友孝莫非騙我?幽幽說道:
“友孝你又來騙我。想人家身份尊貴,人人敬她,新戲裡又離不開她,我們家前程還要指望她。奴家這仇,隻怕下輩子也報不來。”
葉友孝笑著說:“你若信我,明日李九娘來時,自然見分曉。”
葉大娘隻怕葉友孝惡作劇,偏偏官人一言不發,又看了官人一眼,隻好說道:
“友孝,溫兒都說了那小娘何等重要,你萬萬不可胡來。再說她那個女保鏢,絕非常人可比,你不可胡思亂想。”
她也不知葉友孝究竟會如何報仇,隻好把想到的危險都說一說,尤其是今天那四娘與女兒交手,幾乎都沒碰到女兒身體就傷了女兒,卻又沒使女兒身負重傷,可見人家的力道控製何等精妙。葉友孝若是想對李九娘搗亂發狠,隻怕那個四娘那裡就過不了關。
葉友孝隻是神秘一笑,並不再說。
葉厚生心中已經完全信任他,也不開口,隻是起身,帶著母女倆返回邸店。
第二天,李九娘帶著四娘來到葉家棚子,竟然就要開始“弄書生”。葉厚生不知友孝要怎樣報仇,心裡有些忐忑,就推說早上還是要演“參軍戲”,無法來弄新戲。
不料葉友孝卻大喇喇地說:
“不妨事,不妨事,阿耶你們隻管在這裡弄參軍,我和兩個阿姐,自去永壽寺裡那間靜室說戲,也就是了。”
葉大娘聞言大驚,昨天這小子就說要報仇,今天又要把人家騙到什麼靜室裡,雖然溫兒和那四娘也在,但她還是怕友孝做出什麼惡作劇來,連忙拿眼去看官人。
葉厚生卻並不多想,便點頭同意,葉大娘心裡著急,卻沒有良策。
李九娘並不在意,帶著四娘便跟隨葉家姐弟進了永壽寺。
見年輕人都走了,葉大娘不由問:“官人不怕友孝做出大事來?這等寬心。”
葉厚生微笑:“我觀察友孝,又非一日,他根根底底,我俱都知曉。娘子莫要擔心,他們今日隻是說戲,絕不會收不了場。”
聽官人如此說,葉大娘隻好暫時放下心來。隻是總覺心神不定,今天的蒼鶻,她演的很不理想,惹得看客都喝了倒彩。
再說葉友孝引著三女進入寺中,知客僧早已知道,立刻便引了四人進了靜室,隻見窗明幾淨,茶香繚繞,厚厚一疊紙擺在桌上,顯然早有預備。
李九娘見茶幾上居然有四杯香茶,不由一笑說道:
“友孝,難為你倒想的周全。連四娘的茶水都準備了。”
葉友孝隻是點點頭,並不準備在這些枝節問題上浪費時間:
“九娘,阿姐,唱詞都在桌上了,你們且先看過。小弟有些內急,要先去一趟茅廁。”說完匆匆而去。
葉友孝哪裡是內急,他是受不了與三個少女共處一室。阿姐還好些,畢竟是自家姐姐,但是李九娘今日一改平日驕縱,顯得氣息溫婉,身姿也格外婀娜嬌柔,淡淡的少女香味傳進鼻腔,更是讓他頗有些把持不定。暗暗說這九娘,不是捉弄人嗎!我又不是慧慎方丈!萬一心神不定,說了些曖昧言語,休說九娘如何生氣,隻說阿姐,也定然饒不過自己。
更重要的,是要故意讓阿姐與李九娘單獨相處,在他的估計裡,阿姐一個人勢單力薄,肯定不會向李九娘挑釁。而李九娘為了能演好新戲,也肯定不會與阿姐為難。自己在廟中閒逛一會兒,也該沒事。
但忽然響起了李九娘的叫聲:“葉友孝,你在哪裡?”
天啊,姑奶奶,這可是清淨蘭若,你怎可如此作獅子吼?葉友孝萬萬沒想到李九娘居然會如此叫喊,當即尷尬的無以複加,連忙三腳並作兩步飛跑而回,喘息未定就問:
“我回來了,不知九娘何事?”
李九娘見他返回,卻又不說話,隻是向靜室裡麵一努嘴,葉友孝連忙向靜室裡看去,隻見葉娘溫獨自麵壁而立,莫不成被那個四娘點穴了?他連忙衝了進去,卻聽見阿姐一聲冷叱:
“她叫你一聲,真是比急急如律令還管用!”
李九娘不肯進屋,阿姐又是一肚子怒氣,葉友孝發現事情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和緩。連忙當個和事老問道:
“阿姐,你們卻又為何置氣?”
葉友孝話音剛落,葉娘溫馬上回答道:
“你不會去問外麵那人,卻隻會問奴!”
葉友孝正一頭霧水時,李九娘已經施施然進入靜室,隨口說道:
“你阿姐因新戲裡沒了她去處,故而薅惱。卻不想鄭相改編此戲,正是要整頓綱紀,嚴肅風化。她演的這祝英台,騷擾梁山伯致使少年才俊鬱鬱而終,實屬罪惡滔天,卻還想要什麼去處?”
葉娘溫爭辯道:“本來這新戲,梁祝相愛而不得世俗了解,隻好化蝶而去……”
李九娘“哼”了一聲:“說了半天,你還不懂?什麼叫世俗?我父王、還有鄭相他們,個個都對這個化蝶全力反對!他們是俗?莫非就你一個高雅!”
葉娘溫還要爭辯,卻被葉友孝輕輕一拉,她瞪了葉友孝一眼,葉友孝卻微笑看看她,然後對李九娘說道:
“九娘所說,恰與我阿耶一樣。”
想起昨晚葉家的討論,葉娘溫也明白自己在這戲裡隻能受委屈,雖然還是惱怒,卻隻好忍住惱怒,不再說話。倒是李九娘聽說葉厚生觀點與她相同,頓時有了興趣,當即問道:
“不知你阿耶倒說些什麼?”
葉友孝瞥了阿姐一眼,見她氣鼓鼓的麵朝窗外,心裡一動:
“阿耶是說,壽王和鄭相定下來的新戲,不可更改。”
他這麼囫圇一說,葉娘溫固然不好反駁,連李九娘也十分愜意,麵對葉娘溫說道:
“如何?連你阿耶也這般說。”
葉娘溫還是不肯服輸:“即或是該當千刀萬剮,也該有個下場才是!”
葉友孝卻有心轉移話題:
“提起阿耶,我倒是忽然想起,阿耶曾經和九娘定了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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