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韓延徽明確表示反對,阿保機猶豫了。
畢竟韓延徽的政治判斷能力,是非常敏銳準確的。
這時候述律平也來了,聽了這個“全民封禪運動”以後,提出了自己的主張。
“這個封禪,就是向長生天祈禱嘛。可是天皇帝登基的時候,長生天已經知道了,有必要現在再去一次嗎?天皇帝,我倒是覺得,沒必要學著漢人的那一套,他們要去泰山封禪,儘管讓他們去,但是我們這裡,有我們遼國的風俗習慣,我們敬奉的長生天,也未必會大老遠的跑去泰山接受天皇帝的禱告。所以,我覺得如果想禱告,我們回到遼陽府去禱告,不是很好嗎?”
是啊,契丹人與契丹的天神,肯定是在契丹心靈溝通嘛,為什麼要皇帝與長生天雙雙跑到中原去呢?
看見親愛的啜裡隻沒有吭聲,述律平笑了笑繼續說:“要不然,我們出兵,把到泰山的道路全部占領了,這樣天皇帝去泰山封禪,也就沒什麼危險了。”
阿保機搖頭:“真如月還是人家的皇妃呢,怎麼能打仗?”
述律平笑了:“啜裡隻,我有說過要打仗嗎?我隻是說掃清道路啊。難道天皇帝出行,不需要清道嗎?清道與開戰,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事情。清道,隻是臨時占領,等天皇帝平安回到遼陽的時候,那些州縣,還是會歸還新唐的。開戰,那將是永久性的占領。”
阿保機疑惑地看看述律平,開始感覺味道有些不同尋常了。
“不對,地皇後,你是想找機會與新唐打一場大戰。”
述律平又笑了,看看身邊的兒子,對耶律德光說道:“二郎,你跟天皇帝說吧。”
耶律德光的臉色還是陰沉沉的。
“天皇帝,我們的確商量過,趁著現在攻滅渤海國以後,軍心士氣高漲,一舉解決掉那個新唐。”
阿保機看了一眼韓延徽,又轉向耶律德光:“你們是怎麼考慮的?”
述律平代替兒子回答:“天上沒有兩個太陽,天皇帝與新唐皇帝,兩個皇帝之間總要發生一場決戰,而且新唐那邊秣馬厲兵,不斷研製新的火槍,不要告訴我新唐的火槍火炮,都隻會用在他們國家的那些小王國身上。”
阿保機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耶律德光補充道:“這件事很明朗了。新唐處心積慮,一定要滅掉我們。我們如果不能先下手為強,那就隻能後下手遭殃。所以,地皇後主張的,就是不妨利用這個封禪的機會,挑起與新唐的戰爭,兒臣倒是覺得,這也許是個是個不錯的辦法。”
阿保機又看了看韓延徽。
韓延徽拱手回答:“天皇帝,德光元帥言之有理。漢人有句話,叫長痛不如短痛。現在李亞子的崛起已經無可阻擋,從整個大遼的情況看,如果不立刻打斷新唐國的上升勢頭,那麼此消彼長,衰落的,必將是遼國自己。而且,地皇後剛才提到了火藥武器,臣雖然沒有親眼見識過,但臣相信的是,李亞子的研製新式武器,當然不僅僅是為了統一中原。”
韓延徽剛才沒說話,其實腦子裡早就想好了。
既然述律平母子主張與新唐開戰,那自己一定要支持。
隻要遼唐開戰,先不論勝負,雲公主都一定會回到遼國。這就是自己的機會。
而且他斷定,現在新唐的先進武器肯定還不算太多,儘早下手,滅掉新唐,那遼國就還能繼續保持霸主的優勢地位。要是拖延下去,等到這種新式武器被新唐全國全軍推廣以後,遼國與新唐的戰爭態勢,肯定處於下風。
於公於私,韓延徽都主張與新唐決戰。
“臣被遣往木葉山前,記得曾經收到過一批貢品,叫做希臘火。據臣所知,這也是一種很厲害的火器。如果在軍中推廣,未嘗不能戰勝李亞子的新式武器。”
述律平臉上一喜:“韓先生果然足智多謀,原來我們大遼也有新式火器?等會兒,你帶路,我們去看看那個什麼火。”
耶律德光對希臘火不感興趣,他隻對大哥耶律倍感興趣。
耶律倍的人王子身份,是他登頂皇帝的最大障礙。但是,如果摧毀了新唐,那麼自己的軍功之盛大,將完全覆蓋住文質彬彬的大郎。
他的想法,得到了地皇後的支持。今天來找父皇,母子倆是商量好了的。通過攻滅新唐,來讓耶律德光的聲望更高。
述律平已經考慮好了,既然阿保機主張讓耶律倍做東丹王,那麼正好,就讓耶律倍待在渤海國吧。遼國還有中原,這麼廣袤的大地,足夠二郎施展才華了。
阿保機也考慮好了。
“最起碼,要讓真如月回到朕的身邊來。”
兩國交兵,但是女兒卻在敵方陣營,當然是做父親的無法接受的。
述律平早有打算:“很簡單,啜裡隻,我們就說你將要去泰山封禪,所以請真如月前來相見。父女人倫,這是普天下都懂的人情,我認為新唐皇帝不會阻攔的。”
耶律德光興奮起來:“是的,父皇,隻要小妹回來,我們向新唐動手,就沒有了後顧之憂。”
阿保機決定了。
“很好,韓大王,你暫時不要去做東丹國的宰相,留在朕這裡,參與軍事,等到新唐滅亡以後,朕會賞賜你大量的金珠寶貝,讓你極儘榮華富貴!”
韓延徽猶豫了一下:“尊貴的天皇帝,其實陛下心中,當然知道臣最需要的賞賜是什麼。”
阿保機立刻明白過來,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述律平。
述律平歎了口氣:“天皇帝,啜裡隻,本宮倒是覺得,也難得韓先生一片癡心啊。”
阿保機搖搖頭:“現在說這件事,太早了。韓大王,你隻管儘心去做,等到掃平了新唐的時候,你要什麼賞賜,朕都會考慮的。”
雖然皇帝沒有答應把女兒嫁給自己,但是韓延徽已經喜出望外了。
“天皇帝,臣一定儘心竭力,為掃平李亞子,掃平新唐,儘犬馬之力!”
就連耶律德光都暗暗感慨,妹妹嫁給李亞子那麼多年了,也難得這個韓延徽,還是癡心一片。看來,他要真做了自己的妹夫,至少比那個李亞子可靠得多。
阿保機下旨了:“那麼,韓大王,你就立刻準備使者,前往新唐,先把真如月,接回來。”
這可是韓延徽最喜歡的差事了,馬上遵旨,樂顛顛地跑去安排了。
看著韓延徽的背影,述律平淡淡一笑:“啜裡隻,也許隻有韓先生,才是真如月的終身伴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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