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沁站在商場內的觀光電梯裡,不斷向上,看見商場裡各家服裝店彩妝店的招牌五彩斑斕,設計感十足。
離聖誕節還有好遠,但商場頂棚已經掛上了一串串紅色的金色的大球,十分惹眼。
衣著光鮮的俊男美女們來來往往,有一同逛街的朋友,有成雙成對的情侶。
就是在那時,許沁看到了扶梯上的宋焰,他雙手插兜,站得筆直,隨著扶梯緩緩上移。他目光稍稍看著他的正前上方,下頜微咬著,有些心事的樣子,也不知在想什麼。
扶梯上上下下,行人不少,精心收拾了出來的男人也不少。可即使如此,宋焰也是格外出眾的。
叮一聲,電梯到了五層。
許沁走出電梯,宋焰乘坐的扶梯也緩緩靠近。宋焰餘光忽見走來的許沁,眼神掃過來,瞬間恢複了銳利明亮,表情也寂定下去。
宋焰走下扶梯,許沁正好迎去他身邊,指了指不遠處“那裡。”
兩人走向餐廳,一路都沒有說話。服務員引著兩人入座,心裡還想真是一對璧人。
餐廳裝飾為中國風,座位靠內窗,扭頭可見商場內繁華景象,一條條白色扶梯在鏤空的樓層裡折疊穿梭,搭出一個奇妙空間,人們行走其中,每個人臉上都寫著輕鬆自在。
許沁想,這些人裡頭,應該沒有和她一樣,來為一段還不曾開始的努力之路畫上句號的。
許沁坐下後眼神不定,沒看宋焰,先是找來服務員要了兩杯水。宋焰則相反,從坐下開始,目光便始終鎖定她,雖沒什麼表情,但也一刻不移。
服務員走了,許沁看向宋焰,聊天“你今晚要歸隊吧?”
宋焰“嗯。”
許沁看了一眼手機,現在是上午十一點半,下午六點歸隊。
她說“還能休息半天。”
宋焰沒接話,唇角漸漸勾起一抹笑,眼神古怪地看著她,像在看一出滑稽的小醜劇。
許沁心知肚明,有些無地自容,表麵卻未顯山露水,依舊淡定。
“這家餐館的推——”
宋焰沒心思跟她繞了“許沁。有話直說。”
服務員過來端上兩杯檸檬水,許沁借著這空隙,伸手要拿一杯水。
宋焰眼色微凜,手指在桌上輕敲了一下“說完再喝。”
許沁把手收回來,垂眸半秒後,坦然看向他,開口“請你吃飯,是為謝謝你救過我,就這些。”
宋焰等了幾秒,見她講完了,沒話了,他眼睛移開,看向窗外的商場,突然從鼻子裡哼出一聲笑來。
待再度看向她時,笑已收儘“許沁,你就說一句,你前幾天有點想跟我好,現在反悔了覺得不值得不想玩了,就這一句話這麼難出口?”
“我以為過了這些年,你個性至少會利索點。”他嗬一聲,不無輕嘲,“還是說,一麵下了決定,一麵還想留點兒餘地?”
他揭了她的底,毫不留情;她反而在一瞬間輕鬆了。
她真的,一點兒都不訝異她的陰暗會被他剖得一清二楚。她就是這樣自私又貪心的人,首鼠兩端,得隴望蜀。
至始至終,她都在他麵前醜陋惡劣到了極致。到了這步還在猶豫還在奢望留後路,真丟臉呢。
許沁終於迅速點了一下頭,仿佛逼自己下定了決心“嗯。這頓飯是道謝,然後我們也——”
“兩清了。”她說。
沉默。
宋焰突然就無話可說了。
他隻是看著她,就那麼看著她。很安靜,無聲。分明沒有一點多餘的情緒,卻靜得叫人絕望。叫許沁突然間無法呼吸。
宋焰隻是看著許沁的臉,僅此而已。
他看見商場裡的燈光透過玻璃,映在她白皙的臉頰上。醫生當久了,她沒有化妝的習慣。他看見她額頭高潔,眉毛很細,眼睛很黑,鼻翼很小,嘴唇很紅,唇下有一處小小的凹。整張臉並不豔麗,是清秀的,看著會讓他不想移開眼神。
不見麵還好,
真的,
不見麵還好。
眼前這個便是他一眼看上的女人,虛偽,貪心,軟弱,無情。
許沁,如果是現在才剛認識你,如果是現在這個年紀認識你,你即使坐擁億萬資產,我也不會看上你。
當年教室窗外的那一眼,是他命裡活該。
當年哪裡能想到就是那一眼,會要他的心,要他的命。
但他沒有說。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他隻是笑了一下,說“行。”
他一個字接受了她的選擇,終結了他們的關係。沒有諷刺,沒有譏嘲。很沉默,很迅速。
許沁的心驀地抽疼了一下。
她直直看著他,四目相對,竟也無多的話可說。
服務員走來,許沁匆忙彆過眼去,從服務員手中奪過菜單,胡亂翻開,餘光卻見對麵的男人起身了。
是啊,以他的性格,怎麼還繼續坐得下去,怎麼還能若無其事地和她一起吃飯?
許沁抬頭看他,宋焰說“走了。”
她有些發愣,卻在一秒間讓自己鎮定下來,極淡地一笑,沒有挽留“也行。”
宋焰衝她略一點頭,算是告彆。
許沁僵坐在原地,一瞬不眨盯著他,心底突然升起一陣害怕,會不會這一瞬真的就是終結。
商場裡一派繁華,人來人往;
服務員站在一旁禮貌靜候;
而宋焰轉身離開的那個瞬間突然被拉得無儘長,隻剩畫麵,沒了聲音。
直到——
突然,外邊商場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
“起火啦!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