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什麼？”龍青楓問道。
陳仁微愣，他並不信命，隻信自己的一雙手，之前也隻是對龍青楓如何算命的方式頗為好奇而已，還從未想過自己想看什麼，龍青楓這突然問起讓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應答，想了想說道：“就……就算算未來吧，我會不會成為一個合格的醫者。”
龍青楓微微抬眸，其實有些事情不必算當下就能夠看出來，就比如此刻，在龍青楓看來陳仁已經是個十分合格的醫者了，但他還是拉過陳仁的手，指尖輕輕劃過他的手紋，動作緩慢，卻也十分專注。
龍青楓看著陳仁的掌紋，像是已經看到了他未來的生命儘頭，良久以後他緩緩回答：“會的。”
陳仁聞言粲然一笑：“我就知道，就算沒你今日這一卦，我也相信我會成為一個合格的醫者。”但有龍青楓一言，他顯然更加開心，“我就想像我們祖上的陳壹醫生一樣，我爹爹說他是我們陳家最厲害最優秀的醫者，我此生若是能有他一般的成就，那便也是死而無憾了！”
“可這世間百態非藥能醫，這條路上你所做的始終有限。”龍青楓似是感慨，凡人終其一生，所做有限，成就有限，如此有限的一生，卻要如此無限努力。
“可是我們陳氏世世代代就是醫者啊，這樣的傳承從未中斷，薪火相傳便是超過了一個人壽命的極限。”陳仁笑道，“醫者的職責本就是就是救死扶傷，沒有理由因為無解就退卻，相反，這樣的路更需要無數人犧牲嘗試，隻要堅持，也許在某天便會有人成功，可以不是我，但一定會是我的後人或是旁人，但總歸我們的每一步都是算數的。”
恍惚間似有另一個聲音在自己耳邊說著一模一樣的話，龍青楓看向陳仁，他還在滔滔不絕說著自己的見解，龍青楓卻在他身上看到了往昔之人的身影。
傳承啊……龍青楓發現自己對凡人的見解似乎仍舊是不夠深刻，不禁自嘲一笑，是了，那又怎麼不算是另一種延續生命的方式呢。
“陳仁。”龍青楓突然出聲打斷了陳仁的滔滔不絕，陳仁微愣，他記得自己似乎從未和龍青楓提及自己的姓名，不知怎的龍青楓竟就已經知曉，“幫我個忙吧。”
陳仁看龍青楓麵色嚴肅，也不自覺鄭重點頭：“好，你說，若我能幫一定儘力。”
“等我死後，你替我照顧好那個孩子吧。”龍青楓緩緩開口。
“死後？”陳仁錯愕不已，“瞎子，不用如此詛咒自己啊，雖然你的身體不好，但若是加以調理還是有痊愈的可能的，實在不行以後咱們做個伴就是了，有我在你不會這麼快死的。”
“你的職責是救死扶傷，不是照顧我這個瞎子。”龍青楓站起身，“你可答應？”
第一次被人委以重任，陳仁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支吾半天才道：“可……可以啊，可我怎麼知道你到時候會在哪裡？我可不會像你一樣會算命找人的啊。”
龍青楓淺笑著，衝著陳仁微微一鞠躬：“若那日來臨，我會找到你的。”
陳仁並沒有聽懂龍青楓話中的意思，實際上他並不理解一個人是如何能夠預知到自己的死亡並提前通知，但就在他疑惑不解之際，龍青楓已經將龍莫道抱起緩步離開，待他在追出去時，龍青楓的身影早已與白雪融為一體。
“真是個奇怪的人。”陳仁能夠感覺到龍青楓確實與常人不同，明明是一個盲人，可在他身上卻有著陳仁說不出的感覺，好像這個人心中裝了很多東西，如何也看不透猜不透。
“唔……”龍莫道迷迷糊糊睜開眼，隱隱約約間看到了眼前的火光影影綽綽，一時之間他甚至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
“醒了？”龍青楓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龍莫道微微一愣，震驚坐直起身難以置信看著眼前的火堆：“瞎子？”
“我在這。”
龍莫道轉頭看著龍青楓正倚靠在樹下，單薄的身形上落滿雪塊，他卻也不管，就靜坐在地上看著搖曳不定的火堆。
“瞎子！”龍莫道欣喜喊道，“我現在能看的見了！”他連忙站起身上前，將龍青楓身上的雪塊拍落到一邊將身上的厚外套鋪在他身上：“我真的能看見了！”
龍青楓頗為吃力笑了笑：“都說了，你的失明是短暫性的，又不是真的再也看不到了。”他衝著龍莫道招了招手：“小莫道，過來。”
龍莫道依言乖乖上前，龍青楓笑著將他攬在自己的懷中便再沒說話了，好半晌龍莫道才微微抬頭，發現龍青楓已經睡著了。
龍莫道感覺龍青楓似乎比自己印象中更要蒼老幾分了，不知道在他失明的這段時間裡龍青楓都經曆了什麼，看起來頗為疲憊。
怕驚醒龍青楓，龍莫道也不敢動彈，可又實在無聊得緊，於是小心翼翼從懷中掏出了六枚銅幣細細觀摩。
借著火光，龍莫道疑惑眨了眨眼。
這六枚銅幣似乎與他印象中長得並不大一樣，可具體哪裡不像又說不上來，認真看了許久，龍莫道隻能將其中的異樣歸結於是自己想多了。
龍青楓身上從來隻有這六枚銅幣用以算命，又怎麼可能會拿假的糊弄他？想到此龍莫道笑了笑，將銅幣收好後湊近龍青楓幾分，輕輕靠在他的身邊看著麵前的火堆。
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長，龍青楓和龍莫道二人尋了許久，終於找到一處避風雪的破廟後便打算不再離開了。
白天等雪消停以後，龍莫道就會出門尋找食物，儘管冬天裡的食物並不好找，就是連水麵都結上一層冰，但龍莫道總有辦法從山裡找到些食物帶回破廟。
龍青楓不再像之前一樣時時刻刻跟在龍莫道的身邊，龍莫道想著也許他真的是老了，像這樣的山路他已經走不動了。
“臭瞎子，要不我們尋個地方定居吧。”龍莫道一邊生火一邊說道，“等開春以後，我就努力賺錢，這樣我們就不會再居無定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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