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野微微一笑,戴上鬥笠,舉手道:“本人於野,拿不出船資,欲搭船出海,少東家能否行個方便”
這位陳虎,便是在草本鎮遇見過的年輕男子。當時他去鎮子上的百草藥棧購買朱砂,與其有過一麵之緣,卻因對方提到煉丹之術,引起了他的猜疑。而來到化州鎮之後,再次見到百草藥棧,他並未想到此人,誰料那位舉止怪異的年輕人,正是陳家灣的少東家。
“你便是於野……”
阿虎再次舉手指向於野,忽又詭秘一笑,搖頭道:“你於野搭乘海船,我阿虎不要一錢銀子。”
桃瘋等人再次默默換了個狐疑的眼色。
淺而易見,於野與阿虎或許見過,卻並不相熟,也沒有交情,為何不要他的船資
於野點了點頭,以示謝意,毫無驚喜的樣子,好像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嗬嗬!”
阿虎嗬嗬一樂,揮手道:“時辰差不多了,諸位請——
在他的帶領下,眾人奔著碼頭走去。
於野低著頭隨後而行。
夢青青落後幾步,傳音道:“我等忙著籌措船資,你卻空手登船,其中必有緣由,能否如實告知”
“你讓我說什麼呢”
“哼,說什麼,你該清楚。你前來送行,卻將自己送上船……”
於野沒有理會夢青青的怨氣,他真的無可奉告。阿虎為何不要船資,他也不知道。不過,這其中必有蹊蹺。他悄悄散開神識,看向在場的每一個人,便是婦人與老人也沒有放過,而除了桃瘋六人之外,再也沒有發現一位修士。
碼頭上,擺放著供案與三牲祭品。
阿虎點燃香火、灑下酒水,帶著眾人躬身行禮,祭拜天地神靈,祈求一帆風順與來去平安。
桃瘋等六人,也跟著祭拜。幾位道門弟子同樣有所祈求,但願此去機緣不斷、仙道有成。
在場的眾人,無論男女,不管老少,皆神色虔誠。
卻有例外。
於野站在人群後頭,抱著膀子,並未參與祭拜,而是打量著停靠不遠處的海船。
他如今依然敬畏天地,懼怕強大的對手,卻不再相信神靈的庇佑,也不會將個人生死寄托於看不見、摸不著的縹緲存在。
十餘丈的海船,在黑暗中顯得頗為高大。船頭衝西,直指海灣的出海口。船尾掛著一串燈籠,隨著海風輕輕晃動。船尾的船樓,共有兩層。上層為欄杆環繞,可居高遠望,還有一根船舵,用來掌控航向;下層隔成幾間小屋子,應為居住的地方。甲板之上,則是堆放著油布遮蓋的貨物。另有一截跳板搭在船舷與碼頭之間,以便上下行人與搬運貨物。還有幾個壯漢守在跳板兩端,等待著啟航時刻的到來。
而船艙內的情形,一時看不清楚。厚重的船板擋住了神識,也遮住了這條海船的隱秘。
“諸位,登船——”
祭祀過罷,眾人登船。
於野跟著來到船上,轉而倚著船舷往下觀望。
幾個漢子撤去跳板,接著響起三聲爆竹。隨著竹篙支撐劃動,大船緩緩離開碼頭。卻見陳家的婦孺老幼連連揮手送彆,還有人低頭抽泣而難舍難離。
片刻之後,大船駛出海灣。
恰逢一陣北風吹來,便聽一聲大喊:“起帆——”
“呼啦啦——”
十多個漢子扯起三道風帆,一根根繩索猛然拉緊。緊接著兩個漢子轉動船舵,兩個漢子撐著竹篙,大船就此往南而去,一頭駛向茫茫的大海深處。
此時,天色未明。
於野站在船頭,回首遠望。
化州古鎮,尚有燈火閃爍。片刻之後,小鎮連同海灣已與群山融為一體,並漸漸的消失在黑暗之中。而天穹之上,閃爍的晨星異常明亮,仿佛在指引航向,又好似提醒人們,迷航之時,莫忘歸途。
而此去大海無儘,山高水遠,路途漫漫,歸期未有期……
須臾,一輪紅日躍上海麵。
漫天的朝霞之下,海水映紅如火。桃瘋等人目睹著海天美景,仿佛前程似錦,頓時激情滿懷,一個個振奮不已。
“諸位道友、諸位道友,他日修仙歸來,你我攜手共創大澤道門,如何”
“便依桃兄所言,今日七月十八,夏末秋初時節,在此立下誓言。我大澤同道六人,前往蘄州拜入仙門,一旦修為有成,必將返回重振道門而還我大澤道統!”
“安兄所言大善,何某再加一句,便以六十年為期,想必那時你我均已修為築基!”
“桃兄、安兄、何兄、羅兄,與我師兄,皆天資聰慧、根骨不凡,修為築基水到渠成。而我一個女子,甘為末進。來日道門複興,便倚仗諸位兄長了!”
“青青說笑了,我羅塵豈敢與幾位兄長相提並論。桃兄與羽兄,已修至煉氣五層,北齊山一戰,力斬築基高人,小弟敬佩不已……”
“羅兄弟有所不知,斬殺南山,桃兄居功至偉,正是他挺身而出,力挫蘄州眾多高手,一舉毀了北齊山……”
“哈哈,此乃諸位道友之功,桃瘋豈敢專美……”
海船已遠離了大澤,桃瘋等人也沒了戒備,振奮之餘又是立下豪言壯語,又是講述起北齊山一戰的驚心動魄。
阿虎,依然帶著幾個漢子守在船樓之上。
於野獨自待在船頭,倚著一堆貨物。他眺望著天邊的朝霞,神色中若有有所思。
船樓前方,有個洞口,連著一截木梯,通往甲板下方的船艙。
便於此時,洞口中走出兩人。
為首的中年男子,身形乾瘦,臉色發黃,神色陰沉。隻見伸手拈須,冷笑道:“嗬嗬,真是好本事,竟然殺了南山,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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