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不愧是能讓魏國太子下榻的驛館,咱們住的那家驛館和眼前這個比起來,簡直就是拿池塘去比大湖啊。”吳能看著麵前閒雅氣派的驛館,不由得讚歎了幾句。
如果單看如春驛館供客人住宿的樓宇的話,其實並沒有比霏露城其他的頂流驛館豪華多少,甚至看上去還有些低調普通,但是驛館後麵那靜謐秀麗、宛如一個微縮版司徒莊園的“後院”,在這霏露城一帶所有的驛館當中,僅此一家,彆無分號。
據和石承三人閒聊了一路的車夫說道,如春驛館這後院服務多多,表麵上的有湖上酒宴、圍田賽馬、林中詩會、月下戲場等,魏國南方各州的上流貴胄們時不時便會邀約友人來此相聚,而驛館的掌櫃,聽說也與皇城那邊的貴人頗有來往。
石承三人抵達驛館後,天空中已經是星鬥漫天,驛館內外掛起了式樣精致的燈籠,仿佛將天上的星鬥潛入了這片山湖相間的田野驛館,看上去彆有一番韻味。
石承把蕭承和寄給他的手書交給了客棧的管事,管事一看書信,當即虎軀一震,隨後滿臉笑容地親自將石承三人迎到後院的湖岸邊,親自命人劃來最精美的湖舟,將石承一行人引至船上。
“老石,這是唱的哪一出啊,不是說請咱們來吃飯嗎?”吳能小聲嘀咕道。
“不必多問,順著此間主人的安排走就是了,宴席這東西嘛,在哪吃不是吃。之前那車夫不是說,這裡有什麼湖上酒宴嗎。”石承滿不在乎地答道。
“也是啊。”
鐵麵還是很少說話,他正打量著這山間湖上的夜景,澄澈的湖水如同一麵鏡子,將天上的星鬥納入自身,泛舟於此,著實是人生一大快事。
冰涼的水汽隨著晚風從湖麵上吹拂而來,隱隱約約的還有清脆悠揚的琴聲,石承循著琴聲看去,發現來源正是船頭所指的方向,再往更遠處看,隻見夜幕中,一艘帶著昏黃燈光的長舟正緩緩地向著石承三人駛來。
“那是……”石承看著自己所乘湖舟的方向,已經隱隱猜到了什麼。
果然,當湖舟和長舟靠近後,兩艘船的船夫同時減緩了速度,石承所乘的湖舟安穩地停靠在了長舟的船尾。
那琴聲也越來越清晰悠揚,正是從這長舟中傳出。
“三位公子請上這長船吧,太子殿下就在裡麵等候。”管事站到搭好的舷梯旁,很有禮數地擺了個“請”的手勢。
三人依言上船,穿過長長的搭有頂棚的過道,進入了正中央約有兩層高的舯樓,在舯樓的二層,石承三人見到了正在琴桌邊撫琴的蕭承和和侍立在一旁的寧傲。
長舟的舯樓頂層是半敞篷的,稍微抬頭一望就能看到澄澈的夜空。
蕭承和的琴聲空靈動聽,不似一位剛過而立之年的帝國太子所能彈奏出來的,石承三人見此情況,也不敢打擾,而是靜靜地站在入口處,等待蕭承和的下一步動作。
寬敞的船屋內,擺放著兩排用料考究的棕紅色木桌,桌子上放有五份烹飪精致的菜肴,這讓來到霏露城後吃慣了單純煎烤烹炸的肉食和涼拌菜蔬的三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少頃,琴聲緩緩停歇。
蕭承和起身,笑著朝石承三人拱手一禮,“方才本宮所彈琴曲,是本宮幼時母後時時演奏的,聽得久了,旋律也就記在心裡了。每每彈奏此曲,總是讓本宮念及亡母,不能自拔,故而方才對三位有所怠慢,還望見諒。”
“人之常情而已,我們也沒有等待太久,殿下客氣了。”吳能搶先笑嗬嗬地答道。
蕭承和笑笑,伸手指向放有餐食的餐桌,“幾位請入席吧,隻是一些薄酒小菜,不成敬意。”
“不敢,今日能得殿下邀請,是石承之幸。”石承謙虛地道了謝,和兩個同伴一同入座,蕭承和與寧傲隨之落座。
主賓分坐後,蕭承和盯著石承打量片刻,忽然笑了出來:“石公子,本宮要先向你道個歉,之前在霏露城的時候,因為本宮不便亮明身份,故而隻好以賀誠這一假名相欺,此舉確非對待君子之道,還望見諒。”
“不敢。”石承連忙回應道,“殿下乃一國儲君,行事謹慎一些是理所應當的。倒是石某要感謝殿下的信任,不然在下也根本得不到為偵破遺世塔案出力的機會。”
“這份信任已經得到了石公子的回報。”蕭承和站起身來,舉起手中的酒杯,“遺世塔案牽扯甚多,公子於本宮幾近絕望之際施以援手,使得一切雲開見月明,真要計較的話,還是應當由本宮對公子說一聲感謝。”
石承謙虛了幾句後,眾人一同舉杯共飲,酒宴就這樣開始了。
吳能吃了兩塊茄汁牛肉後,讚不絕口,隨後他抬起頭,有些好奇地對蕭承和問道:“殿下,不知道您打算如何處理司徒家呢?”
蕭承和輕輕搖頭,“遺世塔血案驚動朝野,善後之事,已非本宮一人能夠做主,父皇和朝堂諸公自會有計較,起碼司徒明本人重罪難逃,但司徒家族畢竟是從我大魏立國到今天一直屹立於南方的豪門,對於整個家族而言,還遠不至於付出家破族滅的代價。”
“不知貴國朝廷拿上古神靈的骨玉究竟有何用處?”石承忍不住問道,但隨即住口,“呃,若是事關貴國機密的話……是在下唐突了。”
“燃燈劍會在即,有些話告訴石公子也無妨了。”出乎石承意料的,蕭承和倒是並沒有回絕,“石公子可知,本屆燃燈劍會的首席獎品是什麼?”
石承愣了一下,他似乎曾經對燃燈劍會的獎品有所耳聞,但一時間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在哪裡聽過了。
見石承愣住,蕭承和也不多耽擱時間,繼續說了下去。
“石公子可曾聽聞霧淵禁區?”
霧淵禁區這個詞一跳出來,石承整個人立刻恍然大悟,此前在吳國遊曆時,自己曾隨橫江派門人前往一康姓家族的莊園上做客,酒宴席間曾聽得莊園主人和橫江弟子提及本屆燃燈劍會,劍會優勝者的獎品之一,便是進入霧淵禁區的資格。
石承刻意裝了裝傻,“霧淵禁區的大名,石某自然有所耳聞,此地位於嶺南西北群山當中,麵積雖然不大,但是直通地底,詭異莫測,傳聞當年魃族之亂時,人族與魃族的高手曾在禁區內大戰,但雙方高手卻又均都詭異地消失在了禁區之中,殿下提及此地,不知是……”
“或許石公子已經想到了,不錯,本屆燃燈劍會前三名的優勝門派,會獲得一個聯手進入禁區的資格。”蕭承和一邊說著,一邊輕抿了一口杯中的果酒,“兩年前,我大魏京郊的清言寺中發生了一件頗為離奇怪異的事情,但也讓朝廷借機得知了一個和霧淵禁區相關的重要秘密。為此,朝廷進行了長達兩年的縝密謀劃,對禁區內的秘密勢在必得,孟田濟策劃奪取遺世塔聖地聖徒骨玉的行動,也是其中的一環。”
石承三人的耳朵都不由得豎了豎,蕭承和提到的清言寺事件,成功勾起了石承三人的好奇心,但既然蕭承和在此事上顯然不願多說,石承等人也很識趣地沒有追問。
石承仔細在心中回憶了一下,不管是聯盟汗國這邊的邸報,還是東陸的主流邸報,似乎都沒有報道過所謂的清言寺事件,自己好像隻在一本魏國學者近年來寫成的新書中看到過些許關於這件事的描述,說是清言寺中新近發生了一起“顯聖事件”,弄得全寺的神官人心震動,但具體是什麼就沒有下文了。
“霧淵禁區內凶險異常,但也沒準意味著有大機緣存在其中,石某就提前預祝殿下順遂了。”石承舉起酒杯,主動敬了蕭承和一杯。
酒過三巡,蕭承和看著長舟外美麗的夜下湖景,忽然對身旁的近侍寧傲笑道:“阿傲,新年將至,按照我們魏國人的習俗,是要焚燒香油,祈求來年平安順遂的,本宮記得之前曾在前艙中備下一些物料,你去收拾一下,祭拜祭拜吧。”
寧傲點頭應諾,站起身來。
“祭拜的步驟比較繁瑣,不知道鐵麵公子和吳公子是否有意幫一幫本宮的侍衛呢。”
石承和鐵麵對視一眼,二人心中了然,這位魏國太子,有話想要和石承單獨聊聊。
石承朝鐵麵和吳能點點頭,示意他們安心,見石承如此表態,鐵麵也不多猶豫,拉著吳能,和寧傲一同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