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隊抵達二號據點之後,沒有再繼續前進了,而是耐心地駐紮於此,準備明日出發。為了以防萬一,修士們根據趙行雲的指點,在據點四周布設了大量防禦類的陣法,同時,石承煉製的防幻術丹藥也被分發了下去,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緊繃,時刻提防著潛藏在四周的危機。
二號據點不愧是霧淵禁區內最大的一處據點,四十餘名探索隊修士和廂軍第70團的兩個龍騎都進駐後,據點內竟然還有剩餘的空間。魏軍部署在嶺南州的第14空運營的空運艇也專門在下午為探索隊補給了一次。
蕭承和略作休息,便召集了四大宗門的領隊單獨商議要事。
石承三人坐在彆院一處空地的角落處烤火,這霧淵禁區環境惡劣,比眼下時值冬日的嶺南州還要冷上數分。
“老石。”吳能嘟嘟囔囔,有些為同伴抱不平,“那魏國太子忒也不夠義氣,你見識那麼多,手段也大,為啥不讓你和他們共商要事?”
“你就看看我和鐵麵的長相。”石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共識,他們此行必然是帶著魏國朝廷的秘密任務來的,怎可能將其中的關竅泄露給我這個外人聽?”
吳能有些喪氣,他垂頭道:“我其實也知道這些啦,但是就覺得不舒服。”
“沒啥不舒服的。那個魏國太子,確實是個適合呆在廟堂之上,極為理智的人才。”石承發自內心地說道:“江湖兒女當不得廟堂之位,廟堂高士做不了江湖兒女。老吳,你以後也記住了,我們與太子的關係,是各取所需的關係,千萬不可和他這樣身份地位的人以知心朋友相交。”
吳能點點頭,沒再多說。
鐵麵倒是在思考另一個問題,他托著下巴,緩緩說道:“有些事情,我總覺得奇怪。你們說……既然魏國朝廷如此看重這次霧淵禁區之行,為何探索隊內居然沒有宗師境的大能坐鎮。”
石承凝眉垂首,鐵麵的疑惑確實很有道理。
“不清楚。”思索片刻後,石承搖搖頭,“我們初來魏國,很多事情的前因後果都還沒有搞清楚,但凡事必有其因,宗師境高手乃是鎮國重器,極難培養,或許魏國朝廷也不願讓這等高手來如此凶險的禁區冒險吧。”
這個理由顯然還不足以說服兩個同伴,但眼下也沒有彆的解釋了。石承三人坐在火堆前,三人同時沉默了下來。
不一會兒,一陣腳步聲打破了這處角落的沉默。
馬天柱看到石承三人圍坐在此,連忙向他們走來。
“石小友,可找到你們了。”馬天柱來到篝火前,一把扶住了想要起身行禮的石承,笑嗬嗬地在三人身旁坐下,“三位小友,殿下方才已經和四大門派的領隊商議了明日的行動,你們三人明天就留在二號據點,幫他們打理好後方事務就行,沒有必要進入禁區一塊拿性命冒險。”
石承三人麵麵相覷,他們都知道,馬天柱這一番話看起來是為他們的安全著想,但事實上是在告知他們,石承三人就此被排除出了探險隊伍的核心圈子。
見氣氛有些微妙,馬天柱連忙補充道:“這一次探索禁區,石小友煉製了大量有用的丹藥,這些貢獻太子都看在眼裡,事後朝廷必然對公子有厚報,不會虧待了諸位。”
“隻要殿下記得對石某的承諾就行。”石承靜靜地說道,“請前輩回複殿下,石承會儘職為他守好後路的。”
“那就好,那就好。”馬天柱看上去像是鬆了口氣。
“反正殿下身邊也不缺能人,不是非要我們幾個。”吳能的口氣還是有些酸溜溜的。
“老吳。”石承低聲提醒了一句,順便扯了扯同伴的衣角。
馬天柱有些窘迫地笑笑,隨後歎口氣,道:“老夫明白,幾位公子心中肯定有些怨懟,明明說要重用三位,到頭來卻把三位排除在外。”
“但也請三位理解殿下,老夫身為青雲宗的重要成員,和朝廷往來密切,對殿下的過往也多有了解。”馬天柱歎著氣,忍不住遠遠地看了眼蕭承和所在的正堂,“殿下年少失恃,陛下又因他是帝國繼承人的原因對他要求嚴苛,朝臣們找他為黨爭,世家們找他為利益,如果做事情隻考慮情分和義氣,他早就被人從太子的位置上一腳踢下去了,若真的到了這個地步,等待他的結局隻怕是生不如死。”
“所以,殿下從小就養成了綜合權衡利弊的性格,從情感上講,殿下很欣賞石小友這樣的人才,也定然希望你能同他一起進入禁區深處,成為探索隊強大的助力。但是此事畢竟涉及朝廷的隱秘,如果讓初來我大魏的石小友參與此事,必然會有眾多暗中窺伺之人群起彈劾,到時候不僅是殿下本人百口莫辯,石小友隻怕也會引火燒身。”
“馬前輩多慮了。”石承笑著打斷了馬天柱的話,他心中倒是有些驚訝於對方的坦誠,“石某其實是個很惜命的人,起碼在做完我要做的事之前會一直如此。殿下給了我一個留守後方的差事,石某其實是在心中真心感謝殿下的。”
“好,好。”見石承如此說,馬天柱安下心來,他移開了話題,陪著三人閒聊了一會兒後,便告辭回去休息了,他是青雲宗本次探索禁區的領隊,明天可是要和蕭承和一起進入禁區核心地帶的,需得養精蓄銳。
石承三人又在角落中呆了一會兒,見實在無事可乾,吳能便回房休息,鐵麵回房打坐,隻有石承還一個人坐在小院裡。
下午的時間過得很快,此時天色已晚,他看著天空中已經升起的月亮,那原本皎潔的明月在禁區內彌漫的血煞之氣的籠罩下,宛如掛在天邊的一輪血月,看上去詭異無比。
石承眉頭緊皺,他感覺自己的心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緊緊攥住了一般,自打進入禁區以來,他的心中就總有一絲揮之不去的異樣感,他總覺得自己似乎疏漏了什麼事情,但又想不明白問題究竟出在哪個地方。
…………
一夜無事。
第二天清晨,即將出發的探索隊在二號據點的正院中集結,點卯後,在蕭承和的帶領下,四大宗門派出的成員和手持連發火銃的東宮護衛們沒有再乘坐馬車,而是登上了加固過的靈陣甲車,向禁區的深處開拔。
石承雙手抱在胸前,後背依靠著厚實的外牆。他遠望著車隊離去的背影,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在想什麼?”鐵麵走到他的身邊。
“沒啥。”石承深呼吸一口,“你說咱們要不要也入鄉隨俗,買把連發火銃防身?畢竟魏國這邊不禁民間擁有火銃。”
鐵麵不以為意:“隨你便,反正我不需要。”
石承和鐵麵返回據點內,探索隊出發後,為了安全起見,昨夜跟隨探索隊一同進駐二號據點的廂軍部隊也離開了此地,後撤至更靠近後方的一號據點。眼下二號據點內除了原有的十餘名據點守衛外,就隻剩下石承三人和兩名五湖盟的高階修者境修士了。
那兩名五湖盟修士對石承和鐵麵這兩個契塔人比較抵觸,石承三人也識趣地和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各自相安無事,隻在需要處理據點日常事務時會打個招呼。
與蕭承和的定時聯絡由兩名修士負責,石承三人隻負責打理巡視一下據點內囤放的物資,過於清閒的石承乾脆找了個能避開兩名修士的小屋,躲到裡麵後偷偷拿出吳能給他的《算學四論》,津津有味地研讀起來,石承天生悟性極佳,這本書他如今已經讀透七成的內容了。
“估計再有不到半個月,這本書我就能全部讀通了。”石承得意地抿了抿嘴,“到時候得找老吳要彆的書了,也不知道我何時能將機關術真正修至入門……”
鐵麵指點完吳能練武後便一直在自己的房間打坐,吳能休息得差不多後也回房去悄悄擺弄他的藏天箱,石承則跑到一個清淨的小屋裡研習算學,在以危機四伏著稱的霧淵禁區內,三人竟然就這樣度過了風平浪靜的一天。
…………
“石道友!石道友!快醒醒!”
石承渾渾噩噩地從睡夢中醒來,他不由得打了個激靈,搖了搖腦袋,定睛一看,一名五湖盟修士正滿臉憂急地站在他的麵前,大聲呼喊。
石承心中咯噔一聲,他記得這名修士名叫常新,便連忙起身,鎮定地問道:“常道友莫慌,發生什麼事了,細細說來。”
猩紅的月光透過小窗,撒在常新那如火燎般的方臉上,讓他的表情看上去竟然有些詭異猙獰,他抖著身子,顫聲道:“道友,禍事了,太子殿下他們……失,失聯了!”
哢嚓一聲驚響,一道炸雷在離據點不遠的地方落下,晃眼的雷光將小屋照的一瞬間如白晝般明亮,旋即又重歸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