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意低頭思索了片刻，便搖了搖頭，他實在想不到。
根據今日的戲曲內容以及薑瑤給他提供的信息來看，在薑府唯一可能給薑瑤出謀劃策的人就隻能是薑老爺子。
但若是薑老爺子的話，必定不會讓薑瑤以這種近乎摧毀薑家聲譽的方式來幫助薑瑤洗脫汙蔑。
那麼會是今日與薑瑤一同在包間內的陸家人嗎？
裴文意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這個猜測。
陸家世代為軍，說好聽一點就是鐵血錚錚的硬漢，說難聽一點就是一批隻懂得服從命令的粗人。
若以陸家人的作風，與其在這浪費口舌，還不如直接動手拆了那戲曲班子的台，那就根本不會有他裴文意的事了。
薑瑤也知道裴文意是想不到答案的，她提出這個問題也不過是賣了個關子。
見裴文意搖頭，她馬上就揭開了謎底：
“以我此刻無父無母的現狀，想要在這世上活下來，那就隻能靠我自己。”
言下之意，這番布局的幕後之人就是她薑瑤本人。
這立即就讓裴文意在心中震驚不已。
要說這連環嵌套的輿論布局是出自一名沉浸在官場多年的老江湖，他倒是會相信。
但此刻薑瑤卻告訴他，這一番牽動全場情緒的輿論操作竟然來自眼前這個不過是十四五歲的柔弱少女。
這就多少有點讓人難以置信了。
更不要說，她還是謠言的主人公，竟然絲毫沒有被輿論所影響，還能如此淡定地做出這樣的連番布局。
更難得的是，薑瑤如此年紀輕輕就懂得了如何利用謠言擊敗謠言，快速扭轉輿論的風向。
這不由得讓裴文意在心中對薑瑤拔高了幾分，認定了薑瑤必定是在口舌之道上，有著卓越的天賦。
裴文意甚至因此覺得他找到了一名誌同道合的友人，頓時忍不住就向薑瑤試探道：
“不知薑小姐是如何看待我們這般口舌之人？”
薑瑤看著麵前喜色盈滿於臉上的裴文意，便知道自己已經得到了他初步的認可。
她幾乎不用思索，就說出了自己在心中的答案：
“口舌之爭，也是爭。
“爭則需戰也，戰有勝敗，要計較勝敗，則需器、需兵、需謀；
“汝是戰中謀，汝等是戰中兵，汝之口舌是戰中器。”
這番擲地有聲的話，瞬間就讓裴文意紅了眼眶，心中澎湃萬分，熱淚盈眶。
原來他們這些口舌之人，也可以是謀、是兵、是器。
他從事口舌之事這麼多年以來，曾遭受過多少的冷眼和難堪，甚至大多數人把他們與那些嚼人口舌的長舌婦等同起來。
但一則扣人心弦的傳聞、一個動人心魄的故事、一封催人淚下的書信，都能扣動大眾的心弦，影響著大眾的一舉一動。
他認為隻要在輿論操縱上，能掌控誘導民眾的情緒，那可相當於可以利用輿論來操縱民眾的一舉一動，那是連皇帝都難以達成的技能。
這樣的技藝，在大趙卻無人問津，甚至隻能是淪為大趙權貴後宅陰私的手段，那是多麼的卑微與無奈。
也因此，他們這些口舌之人，在大趙多被人瞧不起，甚至難以以此為生。
此刻，竟然有人告訴他，他們這些被嫌棄的人，也可以是謀、是兵、是器，他們也是大有可為的人。
這怎麼叫他不感動、不熱血沸騰，這可是他第一次得到了如此高的肯定。
看著裴文意神情激動的模樣，薑瑤就知道她今日必定是能成功收下裴文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