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十二點多了，等走回家估計也快一點了，雖然分了家，但灶屋隻有一間，三家人沒法分開做飯，因此還是要一起吃，爺奶肯定不會給他們留飯，要是娘想拿碗飯溫著，估計還要被奶責罵。
不過有爹在，興許還有碗吃的。
晚都晚了，盛遂行也就不著急回去，先帶歲歲去供銷社裡逛逛。
公社裡修的供銷社應該是整個村裡最好看的建築了，沒占老房子，而是重新建的新房子，漂亮的磚頭房，透明的玻璃窗，門前還有三級石台階，大門上頭掛著供銷社的牌子，還貼了對聯，顯得氣派極了。
供銷社的大門敞開著，一進去就能看見櫃台，櫃台後也有一排整齊的貨架，上麵擺著琳琅滿目的商品，雪白的牆麵上還印著“發展經濟，保障供給”八個大字。
歲歲去過城裡的供銷社，已經是見過世麵的崽崽了，現在被抱進非同一般的供銷社裡也一點兒都不露怯，扭著小腦袋到處看。
這家供銷社沒有城裡的大，但是也很寬敞漂亮，東西擺放得整齊有致，售貨員都是村裡人，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除非有私仇，否則態度都非常熱情，見誰都能聊兩句。
劉大嬸眼尖，瞧見個人高馬大的男人進來，定睛一看就認出來是盛遂行了，懷裡還抱著他家弟弟，又小又乖，不知道還以為這是父子倆呢。
“來啦，買點啥？”劉大嬸熱情地招呼兄弟兩個往裡走，語氣嗔怪道：“給歲歲放下來走兩步，小孩兒走路就是得越走才越順當。”
盛遂行也抱了一路了，進了屋正好叫歲歲下來走走，讓歲歲自己瞅瞅有沒有想買的東西。
誰知歲歲兩隻小腳剛著地，那邊劉大嬸在旁邊跟了兩步，就自來熟地把歲歲抱了起來，伸手給歲歲指供銷社裡賣的小玩意兒，哄孩子哄得不亦樂乎，甚至瞧也不瞧盛遂行一眼。
盛遂行：“……”
想起來了，劉大嬸的兒子結婚晚，到現在還沒給嬸子添個孫子孫女，以至於劉大嬸見到彆人家小孩就要上去抱著逗一逗。
剛剛見歲歲被他抱著，劉大嬸還先騙他把歲歲放下來，結果一轉頭自己倒抱上了。
盛遂行沉默了一瞬，覺得村裡的這些嬸子比戰場上的敵人還詭計多端。
要不說熟人作案成功率最高呢，簡直防不勝防。
歲歲也沒有不自在，小手就那麼自然地圈住了劉大嬸的脖頸，探著腦袋去看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劉大嬸逗孩子是沒有什麼技巧的，啥都說，連個熱水瓶都要介紹。
偏偏歲歲這個小捧場王還會一口一個“哇”或者“漂釀”地附和，導致劉大嬸更來勁兒了。
盛遂行在後麵跟了一會兒才打斷道：“嬸子，我們想買些糖。”
劉大嬸完全無視盛遂行，抱著歲歲顛了顛，哄道：“咱們歲歲想吃小糖啦，嬸子抱你去看看，啥味兒的都有。”
櫃台上放著一隻筐子，裡麵裝的都是五顏六色的糖，圓滾滾的，看著就可愛極了。
“哥哥，買！”歲歲扭著腦袋積極道。
盛遂行瞥了他一眼，買東西的時候想起哥哥來了，剛才可理都沒理他呢。
到了要付錢的時候，劉大嬸也想起盛遂行來了，問道：“一塊五一斤，買多少？”
其實按顆買也行，如果是小孩子想吃一兩顆嘗嘗味道，付個幾分錢也能買，因為買的不夠數，甚至還不要票。
一斤糖就太多了，尋常的水果糖很輕，買一斤估計得有一百來顆，短時間吃不完。
況且歲歲要是看見有那麼多糖，肯定管不住嘴巴，沒一會兒就要吃一顆，到時候彆把牙吃壞了。
盛遂行：“劉大嬸，給我稱半斤吧。”
等劉大嬸去抓糖上秤，空不出手來了，盛遂行才自然而然地把歲歲抱了回來，這回他說什麼也不放歲歲下去走了。
跟個小玩偶似的，彆人一抱就跑了，要是一眼沒看住，興許就成了彆人家的孫子。
歲歲可舒服極了，到哪兒都有人抱，絲毫累不到兩條小短腿，這會兒又親親密密地抱著哥哥的脖子，圓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劉大嬸抓糖上稱，好像怕糖溜了似的。
劉大嬸也夠意思，沒白抱歲歲，抓糖的時候故意多抓了幾顆，拿著秤杆稱的時候又隻是馬馬虎虎地抬了一下，盛遂行分明瞧著那秤杆還沒放平，劉大嬸卻根本不管，利索地取了托盤，一股腦把糖倒進了紙包裡。
盛遂行估摸了一下，看這量估計得超了快一兩毛錢，足足十來二十顆糖的樣子。
劉大嬸的表情自然得很，一看就是老手了，“來，拿好。”
盛遂行平靜地掏腰包數錢付錢，然後接過了紙包丟進歲歲懷裡抱著。
盛遂行跟劉大嬸連個眼神也沒對，卻互相心照不宣，兩個人上道得很，誰也沒多說多問，順利地達成了這次“肮臟”的交易。
劉大嬸熱情道：“下回還來啊。”
歲歲也熱情地回應：“好，劉奶奶債見！”
盛遂行也在心裡道，下回一定來，歲歲這小臉比票和錢都好使。
還在路上的時候歲歲就央求著把紙包拆開，但是糖果個頭小，數量還多，拆開了就容易灑落，盛遂行便在紙包上戳了個洞，讓歲歲從洞裡掏一顆出來吃。
小家夥自食其力地拆著糖果的包裝，這幾天指甲沒有長長，還是很難拆東西，手指頭笨拙地努力了很久，卻半晌也沒吃到嘴裡，差點就惱羞成怒了。
還好歲歲想起自己還有牙齒能用，幾顆小乳牙嘎吱嘎吱地賣力，才將沾著口水的糖剝了出來。
原本要生起氣來的歲歲這會兒又開心了，把糖塞進嘴巴裡，美滋滋道：“係橘子味道呀，真好次。”
這小笨蛋。
盛遂行看歲歲這前前後後的表情變化就看笑了，嘴角微微揚起，心情不知道有多麼滿足。
他想要的就是家人都能這樣開開心心地笑著生活，不用再受無端地責罵和苛待，如果家屬院辦不下來……他不如轉業回家，起碼能守護家人不受欺負。
至於錢，隻要他不結婚生子，照看娘和弟妹們還是勉強撐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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