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送你回家。”
辭過蔡佑寧和秦晚笛,沈亦澤開車送安安回家。
安安顯然很開心,哼了一路的歌,而且全是莊逸的歌。
沈亦澤本來也極度興奮,可一想到日記本的事,他就心有戚戚。
偷看隱私,其罪一;欺瞞不報,其罪二;心存覬覦,其罪三;處心積慮,其罪四;蓄意接近,其罪五……數罪並罰,弄不好就會被愛判處終身孤寂。
他始終相信,戀愛中絕大多數矛盾的產生、激化到最後的不可挽回,歸根結底,皆是由於溝通不到位。
浪漫是愛情的調味品,語言則是生活的潤滑劑。
他自認為還算能說會道,可這一次,他隻覺得自己置身於一片迷霧之中,四顧茫然,束手無策。
如果一開始就是錯的,那麼,盛開在這錯誤之上的花朵,也可以被人接受、被人欣賞嗎?
“想什麼呢?感覺跟笛笛她們見過之後,你就變得心事重重的,怎麼了嗎?”
楊九安心裡惴惴,明明才剛剛牽手,怎麼突然這麼低落呢?我做錯什麼了嗎?
沈亦澤見她神色不安,既心疼又自責,柔聲說:“你太美好了,遠比我想象得美好,所以我很怕,怕有一天我會失去你。”
楊九安撅起嘴,不滿道:“你乾嘛這麼消極這麼悲觀?不是說好要永永遠遠快樂的嗎?這才第一天,你就想這些,太不吉利!我不喜歡!”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好不好?”
沒頭沒腦的,講什麼故事?
疑惑歸疑惑,她還是說了聲好。
沈亦澤娓娓道來:
“在浩瀚的大海深處,有個人魚王國,王國裡住著六個美麗的人魚公主,小公主尤其美麗,她善良純潔,有著美妙動聽的聲音。
她們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地生活在大海裡。老祖母有時會給她們講些陸地上的新奇故事,使小公主心中充滿了對陸地世界的憧憬和渴望……”
剛講個開頭,楊九安就已經猜到了。
這不是《海的女兒》嗎?
她卻沒有打斷他,隻認真聽他溫柔地講述。
人魚公主於風暴之中救下她一見鐘情的王子,卻因為自己沒有雙腳而自卑,在王子蘇醒之前躲了起來,結果王子誤將一個神廟少女當成自己的救命恩人。
小美人魚放棄了海底自由自在的生活和300年的壽命,以美妙的歌喉向巫婆換取雙腿,魚尾變成人腿後,每走一步腳就會像刀割一樣疼。
她忍受著這樣的疼痛,用她的愛、她的心和她年輕的生命去接近王子、為他起舞、討他歡心。
然而王子最終決定迎娶異國公主,也就是那個神廟少女為妻,在王子成親的前一個早上,失去所愛的小美人魚化作了海浪上跳動的白色泡沫。
等他講完,楊九安才笑著說:“《海的女兒》,對吧?怎麼突然想給我講這個故事?”
沈亦澤沒有回答,而是說:“這是童話版的,我還聽過另一個版本,在這個版本裡,美人魚因自卑而躲藏起來,王子醒後就離開了,沒有遇到神廟少女。”
“換到雙腿後,美人魚想方設法接近王子,在她的不懈努力下,最終得到了王子的真心。他們在牧師的見證下把手放在一起,在聖潔的禮堂裡結為夫婦,婚後的他們度過一段美滿快樂的時光。”
“所有的美好在孩子誕生的那一刻被徹底打碎——他們的孩子是一條人魚。王子終於得知他心愛的妻子其實也是一條人魚,而她為了占有他的愛,竟然瞞了他整整三年。”
“他驚怒交加,氣得渾身發抖,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還是被他最愛最信任的人。他把他的人魚妻子趕出王宮,將他們的孩子連同他們的回憶拋進海裡,從此天涯相隔,永不再見。”
“故事的最後,王子仍娶了那位神廟少女,而美人魚仍沒能逃過她命定的結局,化作一灘泡沫隨風而逝。”
聽他講完,楊九安微微蹙起眉頭:“我不喜歡這個版本,不喜歡這種無法更改的命中注定。”
沈亦澤不動聲色地說:“可人魚和人類本就不該在一起,美人魚為了追求她不該奢望的東西,故意隱瞞自己的來曆,最後身份暴露,王子覺得受到欺騙,拋棄她也是理所應當吧。”
“不對,”楊九安搖搖頭:“王子之所以拋棄她,不是因為受到欺騙,而是因為不愛,如果是真愛,怎麼可能連這點事都不願包容。美人魚愛上了一個不愛她的人,就算身份不暴露,遲早也會因為彆的事而傷心失望的。”
沈亦澤挑挑眉,追問:“照你這樣說,如果愛一個人,就算那個人一開始有所隱瞞,也會理解並選擇原諒?”
“唔……那得看什麼事了。”
“就類似的,比如他隱瞞了自己的來曆,隱瞞了一些本該讓你知道,但你知道後很可能會生氣會跑路的事。”
楊九安何其機敏,立刻覺察到不對,再聯想到他今晚的種種反常,略顯嚴肅地問:“你是不是隱瞞我什麼了?”
沈亦澤不想騙她,坦誠說:“是。”
“什麼事?”
楊九安立刻挺直腰背。
“我……能不能給我兩天時間,你放心,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事,隻是……我還沒想好該怎麼說,還沒有足夠的勇氣。我需要準備一下,先回去寫個檢討,深刻反思之後,再向你負荊請罪,可以嗎?”
“什麼鬼啊?還寫檢討……”楊九安越發好奇,“你快告訴我,我現在心情好,說不定直接就原諒你了。”
“不是我不說,實在是比較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今天28號,你給我兩天時間,後天,30號,正好國慶之前,我一定原原本本地告訴你。你要是特彆生氣,你就打我罵我咬我,但答應我,不要在氣頭上做任何決定,好嗎?”
沈亦澤神態真摯,語氣誠懇。
“我會特彆生氣嗎?”
“我覺得你會。”
楊九安意識到事情可能比較嚴重,性質可能比較惡劣,托著腮思索片刻,遲疑著開口:“該不會……你其實喜歡男生吧?”
“……”
“不是嗎?”
“當然不是!”
“唔……難道,你還沒有放下你前女友?”
“安安,你可以猜,但可不可以不要懷疑我對你的真心。我的心裡現在隻有一個人,將來也隻會有一個人,那個人叫楊九安。”
“好吧。”她莞爾一笑,隨即又板起臉,“那到底是什麼事?你不告訴我的話,我肯定睡不著覺的,你忍心讓我失眠嗎?”
“你要是失眠,就給我打視頻,我陪你一起失眠。”
“你想得美!”
見他守口如瓶,她隻好繼續猜:“你是不是有什麼障礙?”
“障礙?”
沈亦澤一頭霧水。
楊九安一本正經地說:“某些功能上的障礙,比如無能啊之類的。”
這丫頭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沈亦澤遞給她一個沒好氣的眼神:“你覺得有可能嗎?像我這種長期健身的人。”
“我不懂誒,我隻是覺得這方麵的事比較難以啟齒,你可能不好意思說——所以你沒有障礙吧?”
“沒有!要我證明給你看嗎?”
楊九安紅著臉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相信你。”
她接著瞎猜,從欠債百億、仇人遍地,到感染艾滋、身患絕症,越猜越離譜,猜到最後,他甚至已活不過三年。
“行啦,彆猜了,你猜不到的。快到了,回去好好休息,兩天後你就什麼都知道了。”
車已駛至安安家的小區,他正準備開進去。
楊九安立即說:“就停這裡吧,我自己進去就行。”
“你兩個箱子呢!我送你到樓底,放心,我不會上樓的。”
她沒再推辭,任他將車開到她家樓底。
幫安安把行李箱從後備箱中取出,遞到她手中。
他溫柔地注視著她,說:“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晚安~”
“那我回去了,晚安~”
楊九安轉身朝單元樓走去,走了幾步又折回來
“怎麼了?落東西了嗎?”
沈亦澤問。
她搖搖頭:“我突然想,該不會,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吧?”
見她一臉認真,他哭笑不得,隻好說:“算了算了,我給你點提示吧,不然你可能真睡不著覺。”
他停下來,想了想說:“《傳奇》那首歌的歌詞,你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