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學長,跟嫂子聊天呢?”
張春林進休息室打水,就見沈亦澤站在咖啡機前專心致誌地翻看手機。
沈亦澤抬頭看他一眼,收起手機說:“你嫂子沒空理我,刷刷微博。”
頓了頓,笑道:“聽說你升中編了,恭喜啊!”
“害,全靠學長提拔!”
沈亦澤正色說:“可不是我提拔你,職稱評定由小柒和各位主編決定,我從不過問。你入行兩年,論資曆,是公司元老,論成績,既出過火爆全網的《沉默的真相》,又參與過多部精品劇的製作,於情於理,也該升中編了。”
張春林抓抓頭:“《沉默的真相》還是學長你的創意。”
“光有創意可拍不了片,《沉默的真相》能取得如此亮眼的成績,劇情、台詞、演技和鏡頭語言缺一不可,你劇本寫得很好,不必謙虛。對了,《隱秘的角落》快殺青了吧?”
“昨天已經殺青了,暫定於明年二月播出。”
沈亦澤將這部劇的大綱交給編劇部後就沒再過多關注,他隻知道主創團隊沒變,至於演員,優視請來了視帝和一乾老戲骨擔綱主演,三個小孩同樣經過千挑萬選,再加上充足的經費,成片值得期待。
端著咖啡回到辦公室。
跟安安相處的時間長了,他也慢慢學會喝咖啡,彆說,一旦適應了咖啡的味道和口感,一日不喝就渾身難受。他已習慣於午休時來一杯,有助於提神醒腦。
拿出手機,點開全娛音樂。
發歌三天,兩首歌的銷量並沒有太大差距,都衝到了70萬以上,隻是評分的差距已經拉開,餘笙的《是非》一直穩在4.7左右,而他的《想》,從開局的4.9一路跌到了4.1,在他已發的所有歌中,僅比《卡路裡》高個零頭。
歌曲下的熱評第一僅僅四個字:“假賽可恥!”
言簡意賅,半天的時間,點讚數便已超過5萬。
熱評第二是:“大失水準,還以為是哪個網絡歌手的作品。”
第三是:“老莊,你要是被綁架了就嗷兩嗓子。”
一看這稱呼就知道是莊逸粉絲。
第四是:“你們懂什麼,老莊已經6比3贏了,贏了放點水不很正常嗎?比賽仍不忘紳士風度,愛了愛了[狗頭][狗頭]”
要不是這兩個狗頭,沈亦澤就信了。
他繼續往下翻。
評論裡說什麼的都有,有說他打假賽的,有說他消極應戰的,也有說他故意放水給餘笙留麵兒的,甚至還有翻出《心動的信號》的路透照,指責他忙於泡妞而疏於創作,隨隨便便拿了首歌來敷衍歌迷的。
這些還算理中客,也有直接噴垃圾的鍵盤俠,甚至有上升到人身攻擊的……當然,覺得歌好聽很喜歡的也不在少數。
上微博看樂評人的評價,一路看下來,通篇隻有兩個字,李敬民說的那兩個字:平庸。
雖然早有預料,也早做好心理準備,真看到鋪天蓋地的負麵評價,仍覺得難受。
三天70萬銷量,這個數字已然打破他出道以來的最好成績,且遠遠超過。
他知道這個成績純粹是借了“逸笙之敵”的東風和他這一年積攢起來的口碑,跟歌曲本身沒多大關係。
相反,單看銷售趨勢、搜索潛指等數據,暫時看不出爆火的跡象。
失敗了嗎?
還未必。
為了增加歌曲的曝光度,他讓程洵買了全娛音樂的封推和微博熱搜,動用了數百個營銷號洗稿,替林準爭取到數個熱門綜藝和大型活動,除此之外,還跟優視方麵談妥,將這首歌用於《最好的我們》的插曲。
公司能拿到的資源,他幾乎全砸在這首歌上了。
在程洵的記憶中,這位藏於幕後的莊老師還從未如此在意過一首歌的成績。他不懂音樂,見沈亦澤一反常態地親自叮囑宣傳事宜,甚至不惜砸入大量資源,想來必有深意。
他隻是奇怪,一向鎮定自若的沈老板,在吩咐後續工作時竟有種孤注一擲的感覺。
沈亦澤確實在孤注一擲。
他把能用的招全用了,倘若這樣還火不了……
可惜這個世界還沒有遭受直播和短視頻的荼毒,不然他的宣傳手段還能再多一些。
這個念頭一起,他立刻搖搖頭。
不能再找理由了,當年《最炫民族風》和《小蘋果》發行的時候,也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平台,不一樣火遍街頭巷尾嗎?
倘若不行,那便是真的不行。
他隻給自己兩次任性的機會。
下一首歌是說唱。
在國內,說唱爆火的難度更大。
千禧年以後的華語樂壇,能稱得上家喻戶曉、耳熟能詳的說唱歌曲隻有周董的《雙節棍》和《夜曲》,連《以父之名》和《夜的第七章》都要差一些。
寫出和《夜曲》比肩的作品?
他要有這水平也不至於淪落到猝死穿越的地步。
不過,他雖非純正的地下rapper,走的也不是地下說唱的路子,卻是周氏饒舌的忠實擁躉。
出道多年,他寫過不少說唱歌曲,卻從不曾正式發行過——彆說正式發行,連製作都是自掏腰包。
他隻想彌補自己的遺憾。
或許會撲得很慘,可有些事,就是明知不可為也偏要為之。
若不如此,他無法放下對音樂的執念。
……
11月7日,新歌榜在榜最後一天。
餘笙的《是非》以153萬的銷量高居榜首,他的《想》雖排在榜二,銷量卻隻有118萬。
自《追光者》之後,新歌期期間最差的銷售數據,這成績,對於如今的莊逸來說,顯然是不及格的。
新歌期不及格,將來突然躥紅的可能性不說一定沒有,至少極其渺茫。
現實再一次用冷冰冰的數據告訴他,他不行。
配上最好的製作團隊,最多的宣發資源和當紅的一線歌手,也隻能保證下限不會低,但上限有多高,完全取決於歌曲本身。
陰雲密布的周日,他躺在床上,翻看網上的評論,心情和窗外厚重的雲層一樣陰鬱。
他曾以為自己不同於常人,他曾以為不可能的不會不可能,哪怕出發得晚,也可以後來居上,哪怕默默無聞十餘載,他仍相信大器晚成。
直到死亡停下他追逐的腳步,他的信念才第一次有所動搖;直到今天,他才發自內心承認:創作者隻有年少成名,沒有大器晚成。
他羨慕餘笙,不僅羨慕她的才能,更羨慕她正值青春,二十歲出頭就已將各種音樂風格融彙貫通,他在她這個年紀,仍在為學費和生活費奔波於各個酒館、音樂餐廳。
有時候,人和人的差距從一出生就已決定。
他正胡思亂想,手機忽然滋滋震動起來——安安發來視頻通話的請求。
立刻接起。
“哈嘍!”楊九安瞄了眼屏幕,“你那邊怎麼這麼黑啊?”
“陰天,在不開燈的房間。”
沈亦澤摁亮吊燈,翻身下床,走到玻璃門邊,將鏡頭對準窗外灰蒙的天空:“快下雨了,估計是你最愛的暴雨。”
“哇,好想去你家坐著看雨。”
“我可以給你直播。”
“不用了,我一會兒得去吃飯。”
“吃什麼?老乾媽拌飯嗎?”
沈亦澤知道她在黔州,故意調侃。
楊九安翻個白眼:“黔州美食可多,可不止一個老乾媽,下次你來,我帶你開開眼界。”
他笑笑,輕聲喊:“安安——”
“嗯?”
“你啥時候回來啊?我好想抱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