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期待你發現我的愛……”
合唱一響,沈亦澤噌一下從沙發上坐起。他屏住呼吸,摁下接聽:“喂?”
“在乾嘛呢?忙完了嗎?”
安安的聲音聽不出絲毫起伏。
“早忙完了,在等你電話。”
“快回來吧,你還真想再等一年啊?”
沈亦澤懸著的心瞬間著陸,他試探道:“看完了嗎?”
楊九安“嗯”一聲:“回來再說吧,我有好多好多問題,電話裡不方便,我怕隔牆有耳。”
聽安安的語氣,她應該不介意,不僅不介意,似乎還有些激動?
“我馬上回來!”
“慢點的,不著急。你喝了酒,找個人幫你開車。”
“好!”
……
掛了電話,楊九安下樓煮速凍水餃。
一天沒吃飯,再不發薪餉,肚子就要揭竿起義了。
邊煮餃子邊看日記。
直到現在,她還有點暈暈乎乎的,她相信沈老師說的是真的,那麼厚一本日記,那麼多細節,記錄了從小到大所有關鍵的節點和趣事,他犯不著花那麼大力氣編造一個紙片人,隻為了尋她開心。
而且和日記裡的內容一對照,很多事就都說得通了,比如他為什麼會蜀地方言,為什麼對蜀都了若指掌,為什麼從未學過樂理,琴卻彈得那麼好,為什麼跟前女友分手後性格大變……
與其說是日記,不如說是沈老師的自傳,他的過往,他之所以成為他,都在這本自傳裡了。
看完她才明白,沈老師的音樂素養並非無中生有,而是經過了十幾二十年的勤學苦練,他的社交能力也並非一蹴而就,而是在摸爬滾打中習得的生存技能。
在這之前,她一直以為沈老師出生在一個溫馨的大家庭,擁有一個令人羨慕的美好童年,事實卻恰恰相反。
她和他的童年可以說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極端,唯一相同的是,兩人都沒有自暴自棄,最終也算是殊途同歸。
關火,用漏勺將水餃盛出,在碟中倒少量辣椒油、醬油、醋和蒜汁,攪拌均勻。
舔舔筷子尖上的蘸料,真香,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快朵頤了。
在餐桌旁坐下,吃了沒幾口,忽然發覺似乎差了點什麼。
差點下飯的東西。
楊九安想了想,將日記本取來,雖然已經一個字一個字地仔細讀過一遍,但她還想再看一眼,最後一眼。
她隨手翻看。
“2005.07.01,星期五
這個暑假是一切改變的開始。
父母給我報名了夏令營,為期一個月。說是夏令營,其實就是補課,為西交大少年班的招生考試進行針對訓練。
或許我的確有一些天分,或許隻是我開竅得比較早,我在三年級時就拿了奧賽和華賽的一等獎,這導致父母對我產生了許多不切實際的期許。
他們的收入不算高,平時衣服和玩具都不舍得給我買,卻舍得拿出一年的工資送我去西安(也就是這裡的長安)參加這個拔苗助長的夏令營。
不管怎樣,那是我第一次離開蜀都,也是我第一次擺脫父母的控製。
我借住在我大伯家裡,正是在那裡,我見到了身為音樂老師的堂姐……”
“2008.12.31,星期四
如我父母所願,我順利拿到了學校的推薦,獲得了西交大少年班招生考試的參考資格。
但就在考試前夕,趁他們睡熟,我偷走了他們身上所有的現金,趁夜離開了賓館,從此再也沒有回去過。
走出賓館的那一刻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晚的空氣格外清新格外自由,我站在賓館門前,回頭望向他們的房間,心裡生出報複的快感,為這些年來的打罵、逼迫和煎熬。
他們強加給我的夢想,我終於在即將實現之前親手毀了它。
之後,我按照計劃輾轉找到我的堂姐……”
“2017.12.24,星期日
好人不長命。我唯一的親人,我音樂的啟蒙老師,我的堂姐莊染,在這個不平安的平安夜裡,永遠地離開了我。
禍不單行,當零點的鐘聲敲響,交往了四年的女友向我提出分手。
黃浦江邊,情侶遍地,唯有我像條流浪的老狗,手裡捧著無人接收的玫瑰,等一個不會再來的人。
我望著江麵粼粼的波光和波光蕩漾中忽明忽暗的我的倒影,我知道,從此以後,我便是孤身一人了……”
“2020.08.21,星期五
我平凡的一生在這天畫上了逗號。
死因不明,我猜是猝死,因為死前我正在劇組跑龍套,吊威亞的時候腦子突然一抽,醒來就在這裡了。
我十分懷疑,我可能早就跟沈亦澤建立起某種聯結,所以他死亡,我也得陪葬,這應該就是人們常說的一屍兩命(正經臉)……”
門口傳來鑰匙擰動的聲響。
沈老師回來了。
楊九安一動不動,隻笑盈盈望著他。
“在乾嘛呢?”
沈亦澤換鞋進屋,將公文包放在沙發上,抱起喵喵叫的豆丁慢慢走向她。
楊九安舉起手中的日記本揮了揮:“看你的回憶錄。”
“你不說你看完了嗎?”
“二刷。”
“這有什麼可二刷的?”
楊九安沒有回答,她放下日記本,招招手說:“你過來。”
沈亦澤乖乖走到她跟前。
“把貓貓放下。”
他彎腰放下豆丁,一起身,就被一個溫軟的懷抱抱住。
楊九安湊到他耳邊輕聲說:“沈沈,我愛你。”
沈亦澤一怔,隨即露出笑容,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安安將這三個字說出口,這三個字已足以說明她的態度。
他伸手摟住她盈盈的腰肢,作勢欲吻。
楊九安立即捂住他的嘴:“不要!你剛喝了酒,我剛吃了餃子,先去漱口。”
漱了口,沈亦澤抱著她親了親,徑直問:“所以……即便如此,你還是想要跟我結婚嗎?”
“當然了!”楊九安不假思索,“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因為這個反悔?”
“因為我可能沒你想象得那麼優秀。”
“那不挺好的嘛,你太優秀了,我反而會擔心我的家庭帝位不保。”
“……”
見沈老師白眼翻上天,楊九安哈哈笑道:“逗你啦!我真的沒有把這個看得很重要,我喜歡你是因為你懂我,你對我好,和你在一起很開心,跟你是不是莊逸、會不會寫歌沒有關係。
你應該知道的呀,早在發現你是莊逸之前,我就已經喜歡你了。而且,就算去掉你現在所有的光環,你還是很優秀啊,你那麼會唱歌,那麼會彈琴,還會跳舞,還會演戲,你已經強過很多人了好嘛!
再說了,你小學還拿過奧賽一等獎呢!這不比唱跳rap厲害?”
沈亦澤又是感動又沒好氣:“行啊你,以後吐槽我有素材了是吧?”
楊九安吐吐舌頭,一臉得意:“這叫學以致用,看了那麼厚一本傳記,總得學到點東西吧。”
這丫頭就連嘚瑟起來都這麼可愛,沈亦澤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臉,感慨道:“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給我打電話了,我還以為你光是說服自己相信就要花上好幾天呢!”
楊九安歪歪頭:“為啥?”
“因為穿越——”
“噓!小點聲,彆被人家聽見了。”
“聽不見的,你彆疑神疑鬼。”
說是這麼說,沈亦澤還是稍稍放低了聲音:“因為這件事太超自然了,就好比有很多人說自己見過ufo,但真正信的卻沒有幾個。在把日記本給你之前,我猶豫了很久,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怕你不信。”
楊九安不以為然:“我相不相信取決於你說這件事的態度。你要是嬉皮笑臉的當玩笑一樣說出來,我肯定不能相信。可你如果開誠布公,非常認真地跟我講,哪怕你說你見過鬼,我也一定相信。”
“那你會不會害怕?”
“我為什麼要害怕?你又不是殺人犯。相反,你願意把這個秘密告訴我,我很開心。我想過,如果是我穿越了,我會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你。我可能也會,但真的非常難下決定,這需要無條件的信任和足夠的愛。這也是我從你的日記裡看到的最重要的東西。”有一個善解人意且開明的女友真是非常幸運的一件事,沈亦澤再次抱住她親了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