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的車輪碾在路上,發出了嘎達嘎達的響聲。馬車裡的乘客原本閉著眼睛養神,忽然發現嘎達嘎達的聲音停了下來,車子也變得平穩起來,不由得睜開了雙眼,掀開了原本蓋得緊緊的車廂窗簾,看了外麵一眼。
這位乘客是一位老者,他的名字叫做韓振海。作為安右道新觀察使,他沒有大張旗鼓地來到安右道上任,接受沿途官員的招待,反而悄悄摸摸地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坐著馬車,像一個普通行人一樣來完成這段旅途。
“小丁,此處道路怎會如此平整?”
剛才車輪碾過道路的響聲消失,就是因為馬車忽然來到了一條平整的路上。
小丁在旁邊騎著馬,聽到聲音立刻來到了韓振海的旁邊:“大人。”
“在這裡叫老爺,彆叫大人。”
“是,老爺。”小丁立刻改了稱呼:“小人前幾日探查過,這種路在安右道並不少見,大家都叫它為煤渣路或煤屑路,十分平整,因此馬車一上來這種路,車輪的聲音就小了許多。”
韓振海命令道:“停車,我親自下車看看。”
韓振海雖然是微服出行,但護衛可不可能少了,畢竟是三品觀察使,一省主政之人。因此見他下車,旁邊立刻站了幾個壯漢,似乎是這位老爺家人的樣子,實際上都是精銳的護衛。
韓振海這幾天已經習慣了這種“排場”,被人扶下馬車之後,親自用鞋在地上踩了踩搓了搓,又看了看鞋底。
“竟然不算臟。不是說用煤渣鋪成的麼?”
小丁解釋道:“小人也隻是打聽到一些皮毛,問的人也說不清楚個所以然來。據說有這煤渣路也是因為安右道用煤之家不少,那些燒完之後的煤渣便拿來鋪路,鋪路容易修路也容易,最好的一點就是下雨時路上不泥濘。”
韓振海若有所思:“安右道煤礦極多?我印象裡安右道從不以煤炭聞名。”
“這裡的礦山幾乎都由延壽教把控,產出了許多煤並製成了蜂窩煤。現在在安右道小民家裡蜂窩煤爐並不罕見,幾乎已成了燒水做飯的必備之物。”
“煤爐不罕見,那要供應的煤炭豈不是個巨大之數。不知多少礦工要死於礦井之下啊。”
想到這裡,韓振海轉身要回馬車上繼續往前,卻看到後麵的馬車上也下來了人,正在馬車邊站著,活動活動筋骨,也好奇地踩著這麼平整的地。
“慧奕,你也下來了?”
韓慧奕是韓振海的小女兒,虛歲十六,自小受寵根本不怕韓振海:“父親,這路怎會如此平整?除了石子路,此生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平整的碎石路。這碎石也怪怪的,是本地特有的碎石嗎?”
韓振海和藹一笑:“你卻看岔了,這是燒過的煤渣所鋪成。此處用煤之人甚多,燒過的煤灰無用,便拿來鋪路了。”
“倒是頗有趣味。咱們什麼時候到啊,爹爹我都餓了。”
“小丁,什麼時候能進城?”
“老爺,小姐,這裡的煤渣路都是從城內延伸出來的。見到煤渣路就說明離城不遠了。前麵就是冕州的九陽城。離首情縣還隔著一個豐陽縣呢。”
韓振海看到自己這個小馬車隊的後麵也跟過來了一支車隊,知道不能攔在路上,就對小女兒說:“慧奕也聽到了,就要進九陽城了,到時候我給你找好吃的。”
慧奕雖然已經十六,但因為受寵,更未出嫁,此時仍然帶著天真爛漫,直接往韓振海的馬車裡鑽:“我要跟爹爹坐一輛車。”
韓振海臉上無奈,實際卻挺高興的。自從下決心複官之後他的壓力就很大,去淮揚道可不是去養老的,而是去收拾爛攤子的。結果一來二去反而是蒸蒸日上的安右道落到了自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