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又一轉,蘇瀲身在一處簡陋小室,陽光微黃,直直透過紙糊的窗子,朦朧照在蘇瀲身上。
他穿得一身墨綠素衣,靜跪在地上,蘇瀲前方的木書桌前,還站著一位老者,看起來雖是文人風骨,一副儒雅氣質,卻狠厲地抓起桌上擺放的筆硯,朝著蘇瀲砸去。
蘇瀲跪得端正筆直,眼看著這石質筆硯向他砸來,也絲毫不躲。
一聲響後,筆硯無力滾落在地上,蘇瀲眸前是一抹鮮紅,又聽得老者怒道“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敢去禦前狀告惇親王!”
蘇瀲眼睛被那鮮血淋得抬不開眼,隻平靜說道“二十五年前惇親王於溪山酒後狩獵,將我父親,當作獵物,一箭射殺”
還沒等蘇瀲說完,老者拂袖“這案子,不是已經判了嗎?!人家惇親王賠錢了!”
蘇瀲雙眼微紅,雙手握拳逐漸收緊,聲音斷續,氣若遊絲,咬牙道“碎銀碎銀十兩!”
老者一歎“這案子已經揭過了這麼多年過去,你好不容易考上功名,混得個官職,前途風光大好,你何須執迷於此。”
蘇瀲忽然激動“我揭不過,我揭不過!他害我,家不成家!先生難道也認為,十兩銀子便可買人性命?”
他又質問道“殺人,難道不該償命嗎?”
老者氣他迂腐,隻說道“你讓惇親王償命?你可知這湘河年年水患,朝廷撥不下款,是惇親王出的銀子!他死,這湘河水域的十裡八鄉,又該如何?”
“你年輕氣盛,身上隻有一股衝勁。你讀了這麼多年書,我問你,小義和大義,你該成全哪一個?”
這一句話將蘇瀲徹底問住,他臉色蒼白,良久不語。
老者這才稍稍氣順,他從懷中取出一張白淨帕子,走至蘇瀲身邊,輕輕為他擦拭額頭上的血,又道“你也知道,親王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
“手足之情,何其珍貴。你那番當麵質問聖上,你這不是讓聖上下不來台?!”
“你也有親弟弟,聽說也是個不入流的,若是你弟弟犯了殺人之罪,你又該如何?大義滅親嗎?”
老者這一番話問完,蘇瀲臉色已經白得不能再白。
不知為何,蘇瀲腦中又浮現出那一抹透亮的火光,鼻息之間又似乎聞到了一股火燒過後的糊臭味。
蘇瀲頭疼欲裂,心冷到了極致,他伏在地上,身子顫抖。
老者見到蘇瀲這副模樣,這才心安,將蘇瀲從地上攙扶起來“聖上今日既然罰了你,你就該知道聖上的心思,聖上是念手足之情的”
蘇瀲聽後微微抬頭,道“這便是聖上之心麼?”
老者毫不猶豫“是!”
“這便是世道麼?”
“是!”
蘇瀲垂首,良久後對著老人作了一揖“多謝先生多年以來,悉心教導之恩”
看著蘇瀲頭也不回地朝著屋外走去,老人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喉嚨一哽,淚眼彌漫“你做什麼去?!”
蘇瀲已經走出了屋子,老人聽見他輕輕歎了一聲,回頭一字一頓,堅定道“我不做聖上!我弟弟蘇簡,也斷不能做惇親王!”
蘇瀲腳步生風,走得極快,老人追在蘇瀲身後,嘴裡不斷喊著“回來!回來!”
老人眼看著蘇瀲消失在街尾巷腳,早已淚眼婆娑,他明知蘇瀲已經聽不見,卻還是道“你苦讀十數年,就隻為了替父鳴冤麼?!”
楚景言看到此處,也隨著畫麵中那老人一道,感到悲慟。
他眼中還照映著空中閃爍地畫麵,疑問道“所以,蘇瀲是在回鄉途中,被山匪所殺,所以,才化作屍煞殺山匪混混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