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濃糖不甜!
她,沒有名字。
小小的人站在歧陽殿的井邊兒,探著身子往裡麵瞅。
井裡麵的水並不清澈,從上麵看下去,看到的是倒影在水麵上一張稚嫩的臉。她湊近,再湊近,順手拾了塊小石子扔進去,小石子敲碎平靜的水麵,沉到底。
“回來!”沙啞的女聲響起,女孩回過頭,看到沒有舌頭的陳昭容一臉嚴厲的看著她。她訕訕收回手,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陳昭容麵前。
陳昭容看著她跑來,蹲下身子張開雙臂,小女孩一下子撲到了她懷裡。
這時候太監尖銳的聲音響起,“哎呦,於美人,若不是陛下口諭,咱們哪敢把您往這兒帶啊!”
“胡說,你們胡說,陛下寵愛我怎麼會忍心將我貶到這歧陽殿。”一個女人帶著哭腔的嚷嚷道。
“哎呀,大膽,怎麼可以揣測聖意!”太監話語裡帶著幾分嚴厲,“您就老老實實的吧,彆說您,給陛下誕下公主的陳昭容在這兒都待了四五年了,聖心難測,聖意不可違。”
“求求您,陳公公,幫我帶個話吧,陛下他那麼寵愛我,不會的。”於美人哭著說著語無倫次的話。
聲音漸近,於美人看著破破爛爛的歧陽殿,一下子就不走了,“我不能進去,這不是我該來的地方!”
“你該去哪兒是陛下決定的,來。”陳公公揮揮手,“把於美人扔進去。”
陳昭容冷漠的看著,她懷裡的小女孩一樣一臉冷漠,兩個人就當沒看到於美人一樣,自顧自的走了。
於美人趴在地上大哭不止,但哭了一會兒見沒人理她,她自己從地上爬起來。
“喂,你就是陳昭容?”於美人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我跟你不一樣,陛下一定是聽了哪個賤人的讒言,誤會了我。陛下會派人接我出去!”
陳昭容沒理她,於美人邁著小步子走過去,“忘了,你是個啞巴。”
陳昭容突然抬起頭,衝著於美人張開嘴,發出啊啊啊的聲音,嚇得於美人往後退了幾步,差點跌倒在地。
陳昭容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就走開了。小女孩卻躲在門後麵看著那女人,此時此刻,雖然落魄,但於美人還算得上是個美人,絲發淩亂,卻姿態高昂。
她看了一眼陳昭容,豎起兩根手指,陳昭容搖搖頭,豎起一一根手指。
於美人想過歧陽殿敗落,卻沒想到就連一床像樣的薄被都沒有。半夜,於美人在噩夢中驚醒,她猛地坐起身,抬頭,看著缺了瓦的房頂,看到了稀疏的星星,還有如圓盤一樣的月亮。
於美人的淚如斷了線的珠串,她緊緊的抓住破破爛爛的床單,哭了一會兒就起身下了床。
院子裡很安靜,初夏的蟲鳥聲起伏,靜謐的夜色中,月亮照出慘白色的月亮地,於美人看著月色,踱步走到井口處。
井口似乎有什麼在呼喚於美人,於美人探頭看下去,她看到了自己的模樣,那是一個愁容滿麵的女子。於美人摸了摸自己的臉,神使鬼差的想去打碎井裡那張臉,她伸手夠著井裡的自己,卻一下子栽了進去,短暫急促的“啊”之後,是打碎平靜的落井聲。
又一個,沒撐到第二天。
小女孩起身揉揉眼睛倒頭繼續睡。
歧陽殿活著的人隻有陳昭容和她的女兒,但死去的人就數不清了。這四五年間,很多女人被貶到歧陽殿。那些女人都是大哭之後,就跳了井。
好在歧陽殿還有一口水井,不然,陳昭容和女兒寧可渴死也不會喝一口水。
於美人跳井之前,似乎有若有若現的聲音,醇厚的男聲在喚她。是不是真的有呢?誰知道,反正睡在旁邊的陳昭容和她的女兒沒聽到過,耳聽過的都已經投井身亡。
歧陽殿是皇城的冷宮,在荀王府也有一處冷宮一樣的地方,叫做素心苑,住著一名美姬,她是鳶姬,一個曾經備受荀王寵愛的女子,如今卻似一個被冷落太久而不再光彩的婦人一般。
她看著地上跪著的孩子,那孩子模樣很美,美的辨不出雌雄,鳶姬湊過去,“寧兒,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啊!”
小孩不敢動,隻是眼中噙著淚搖著頭,一副求饒的表情。
鳶姬拿出一把戒尺,大約三寸長的戒尺,孩子看到戒尺,身子突然僵直,他突然大哭起來,“不要,寧兒錯了,寧兒錯了。”
“你哪兒錯了?”鳶姬惡狠狠的看著孩子,肥胖的身體隨著步子,肉一顫一顫的,孩子抬起頭,眼神中除了恐懼還有厭惡,他跪在地上,身體抖動著。
鳶姬抬起戒尺狠狠地打下去的那一刻,荀王突然出現,荀王後麵跟著的是荀王妃,她眼神急切,大聲喊道,“鳶姬你裝瘋賣傻這麼多年,當初本王妃將阮姐姐的孩子交於你扶養,一是小郡主尚小,本王妃沒有精力,我以為你痛失愛子會善待這個孩子,你卻如此對待這個孩子!”
鳶姬看著多年容貌身姿未改的荀王妃,愣在原地,荀王氣宇軒昂的走來,使勁將鳶姬手中的戒尺搶過來摔在地上,“本王不曾見過像你一般令本王作嘔的女人。”
說著荀王看向那孩子,那孩子抬起頭,荀王一愣,這孩子與阮夫人像之八九,一時間對地上的孩子憐惜無比。
鳶姬哭鬨著,痛訴是荀王妃害死自己的兒子,但荀王看到孩子身上的淤青後,並沒有聽進去鳶姬的話。
他隻覺鳶姬哭鬨的煩,“夠了!你若想你的兒子,就去陪他吧!”荀王抱起小小的孩子大步離開,荀王妃看了一眼地上的鳶姬,一字未說,便也跟著離開了。
“真是個苦命的孩子。”荀王妃摸著孩子的小臉,“平日,鳶姬怎麼稱你?”
小孩眼神清澈的看著荀王妃,“稱兒子為寧兒。”
“哼,她忘不了她那個短命鬼的兒子,竟然……”荀王看著寧兒憤憤不平的說道。
“妾身也錯了,本以為把孩子送她那兒去,彌補她,卻不想害了孩子。”荀王妃摸著寧兒的小臉,“寧兒可是隨極了阮姐姐,可惜……”
“可惜被那瘋女人折磨這麼多年,再怎麼說,也是本王……阮夫人所生!”荀王眼神中是對孩子的憐愛。
荀王妃神色不變,眼神中卻劃過一絲怨恨,她看向寧兒,“如今汐兒也五六歲了,讓寧兒跟著汐兒吧,也有個照應。”
“愛妃周到。”荀王看著王妃,用手握住王妃的手,沉浸在愛意之中的兩人,並沒有看到跪在地上的孩子眼中一閃而過的狠戾。
第二天的清早,宮裡太監傳話,於美人殞了。皇帝並沒有過多的表情,隻是看著傳話太監問了句,“十公主可好?”
傳話太監欠欠身子,回話說,“昨兒夜裡,公主睡得熟。”
皇上點點頭,重重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而與此同時,荀王府下人報荀王妃,鳶姬昨夜裡自縊了。
荀王妃連頭都沒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