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哪有冤大頭收那玩意。”
“怎麼沒有，按照標準，每畝地每年最多還田三十公斤的秸稈，剩下的隻能賣掉，按照市場均價，二十個水的一噸大概一百左右。”
聽說一噸秸稈能給一百，大爺的小耳朵當時就支棱起來。
“一百？有這麼多？哎呀呀！這麼多年浪費了多少錢呀。”
“嗯，隻多不少，這次市政府一口氣拿出幾千萬進行補貼，少部分補貼給企業，大部分可都給咱們莊家人，你說，秸稈回收還是扯淡嗎？”
大爺在這片黑土地摸爬滾打一輩子，每年大概產多少心裡有數，一想起自己曾經浪費了這麼多錢，後悔的直拍大腿。
“一噸就能給一百多？是打包好的還是散的？我這幾十晌地，一年最少幾十噸，光這一項就小幾千了。”
“當然是你們自己打包，如果不想，也可以打包出去，讓企業自己來打捆壓縮。不過嘛，這單價錢就少了，而且重量肯定也要被克扣。”
啥都不用乾，到手白得幾千塊錢，大爺眼睛裡泛起陣陣精光。
“這錢是誰發？村委會嗎？如果是他們，估計還有克扣，一級級盤剝，到我手還能剩多少？沒啥意思。讓大隊那群人貪汙，哼，這錢我寧可不拿。”
“這錢不經過任何部門，直接從收購企業發到你們手裡。”
大爺再次來了興趣，自顧自做著打算，連飯都不香了，被他隨手放到一邊。
“企業有這麼無私？”
“嗬嗬，當然了，沒有利益誰會乾，無論是加工成冬儲飼料，還是壓縮成燃料，這在政府那裡都有各種補貼，說白了這些企業掙兩頭錢，一邊掙老百姓的，一邊掙政府的，明白了吧。”
“那我不還田直接全賣了吧，省的麻煩。”
“看您心情，不過還田也有補貼發，何樂不為呢。”
有了顏卿耐心解釋，大爺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厲害，當顏卿再次問他，還會不會隨大流人雲亦雲，會不會放火燒時，大爺頭搖的飛快。
“怎麼可能，種地一年到頭掙不了幾個錢，既然這破秸稈也能賣錢，我肯定不會燒了，隻要有人來收，我肯定第一個帶頭。”
當然了，這位大爺不過是顏卿此次調研的眾多對象之一，不僅有歲數大的，還有稍微年點的，駐村乾部。
經過這次，顏卿也發現了幾個問題，那就是基層對這種事情一點都不上心，上麵熱的不行，基層卻無動於衷，甚至曲解政策糊弄老百姓。
對於基層這種不想多乾活的心理，自古以來就是難解決的問題，不管想出任何辦法，最多也就是一陣風的熱度。
加上基層治理有一個特點，宗族觀念，都是一個村沾親帶故，很多老百姓不好意思麻煩村乾部。
回去的路上，鄭振興在副駕駛沒閒著，把這幾天調研出來的問題和經驗總結完，從裡麵選出一項，和顏卿討論起來。
“哥，咱們在三泉村，發現村委會故意曲解政策，我個人感覺，問題應該出在懶政上，他們不想多乾活，對突然需要加班統計的數據材料有抵觸情緒。”
“對，這方麵原因非常主要，不過呢，你還可以再想一想，他們為啥會這麼做呢？”
這～～
一下給鄭振興難住了，寫了這麼多年材料，許多官話套話張口即來，剛認為自己把準了脈，卻不想顏卿竟讓他再往深了想。
“這個，應該是，思想上有了懈怠，沒有好好學習理論知識，對為人民服務沒有很好了解。”
說到最後，連他自己都不自信，直言自己不知道。
“你好好想想當天的經過，在村委會值班的那人什麼狀態。”
“那天他好像很著急，一直在打電話找人幫家裡乾活，他自己卻在值班走不開，啊～～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村委會的人也是村裡的，也要種地收地，現在正是最忙的幾天，根本沒時間去看政策解讀，隻能隨便應付了事。”
顏卿非常欣慰，不愧是高材生，許多事情一點就透，除了偶爾喜歡鑽牛角尖，可能是高材生的通病。
“沒錯，這次說中了深層原因。基層為什麼不願意去花時間了解，是因為他們真的沒有時間嗎？也不對，就比如在黃牛村，晚上他們甚至能在外麵聊到九點多，有那個時間，隻要自己好好讀一遍，基本都能明白。”
鄭振興不禁陷入思索：
“那為什麼沒人去讀？難道內容晦澀難懂？沒有呀，咱們一起起草的，初中水平都能看懂。”
看顏卿沒有回答，鄭振興知道顏卿又在考教自己，這次他沒有讓顏卿提醒，而是在那嘟嘟囔囔。
“既然內容不難懂，時間也有很多，為什麼沒人去讀呢？難道是讀不懂？啊！我明白了，是咱們想當然，以咱們人均大學生的水平，來要求農村必須能讀懂，加上五六十歲的人眼神不好，更不會拿出精力去讀這些流轉於網絡上的材料，這就是脫離實際，在製定政策時忽略了農村的客觀情況。”
孺子可教，顏卿也是在不久前想明白的這件事，沒想到人家鄭振興稍微動腦這麼一琢磨就想明白。
“不錯，你這屬於厚積薄發，在機關務虛多年，遇到實際能很好聯係在一起。既然想明白原因，你能對症下藥，治好病根嗎？”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鄭振興稍微這麼一琢磨，就有了很多辦法。
“好說，辦法太多了，第一個最笨的方法，製作一份更加通俗易懂的解釋說明，以大字報的形式張貼至農村，確保不落一人；還可以通過利用現在非常火爆的短視頻，以幽默風趣的形式給老百姓解答政策，這是讓他們提高興趣，寓教於樂；組建宣講團建立試點村等等。”
“行，既然你想明白了，那這個工作就交給你吧。過程中需要什麼支持就和我提，我負責給你解決，但我需要你保證質量，能不能做到？有沒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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