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神色真誠,並無黃衣少年的輕視,他們來參加詩會的終極目的就是為了結交有才學的人,如今李淩峰和何崇煥二人展露出來的才華,不正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嗎?
何崇煥見眾人確實有意想讓他們二人留詩,轉頭看向李淩峰,壓低聲音道,“子瞻,可不要錯失良機。”
他明白李淩峰很聰明,甚至比他自己還要聰明,但李淩峰與自己又有不同,自己的聰明帶著鋒芒,而李淩峰的聰明卻藏於那一抹看似憨傻的笑容之下。
而且何崇煥不得不承認,李淩峰的身上有一種東西是他沒有的,如今走到鄉試這一步,在賭棋事件過後,他就知道自己已經等到了可以並肩而行的人。
大夏如今的局勢,入朝為官不適合單打獨鬥,他需要彆人追隨,或者,追隨彆人……
何崇煥眸光深邃,李淩峰卻是勾唇一笑,還是那副憨憨傻傻的模樣,可眼中的光卻像覺醒的雄獅一般,智慧,洞察,冷靜,霸氣。
“煥之舍得?”李淩峰薄唇輕啟,四個字像風聲一樣飄進了何崇煥耳中。
何崇煥並不是一個平凡人,或者說不是一個甘於平凡的人,他有才,有智慧,有心機,卻是不知道為何如今這樣一個籠絡人心的好機會竟然會平白讓給自己。
之前何崇煥邀請李淩峰一起參加登高詩會的目的,李淩峰又豈會不明白,隻不過,對於他而言,如今為時尚早。
大夏朝科考意味著新鮮的血液將流入腐朽的皇朝機器,也意味著李淩峰壯誌的開端,“一個人乾事,一群人乾事業”,萬事要有個開端,從今日,便再好不過。
何崇煥沒有回答李淩峰的話,隻是端起桌上的酒杯對眾人開口道:“諸位仁兄,實不相瞞,雖我二人方才看起來不相上下,實則吾平日裡遜於李兄,既然要作詩,李兄當仁不讓。”
何崇煥話音一落,眾人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紛紛向李淩峰投去了敬仰的目光,“原來如此,我等敬仁兄一杯。”
何崇煥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李淩峰自己的的選擇。
李淩峰見此,也不再推辭,而是端起酒樽與甲秀樓中的學子遙遙相敬,然後一飲而儘。
“如此,在下就獻醜了。”
李淩峰站起身來,寫首他一定要吟得好,吟得絕的好詩,如此也就不得不借用一下中國古代的文化瑰寶了。
在對著眾人拱手後,李淩峰蹙眉深思,當即想到一首,娓娓吟來:
“明河清淺水悠悠,新築沙堤接遠洲。”
“秀出三獅連鳳翼,雄驅雙駿踞鼇頭。”
“漁郎磯曲桃花浪,丞相祠前巨壑舟。”
“此日臨淵何所羨,擎天砥柱在中流。”
這首詩是明萬曆五年進士汪東之所寫,他曾經累官至右僉都禦史,後出任一省巡撫,此詩此時此地此景,就是為了甲秀樓量身定製,而且詩中的文采在一個此處的詩會上不多多少剛剛好。
果然,李淩峰話音一落,眾人就麵露驚喜,忍不住跟著開始吟詠起來,然後越讀越覺得應景,也越覺得寫得出眾。
“好詩,好詩啊!!”
眾人拍案叫絕,紛紛開口稱讚,一番品味後,定要將此詩定為魁首才不算埋沒,如此好的詩,不當此登高詩會第一,實在是說不過去。
“不知此詩作何名?”有學子忍不住開口問道。
李淩峰站在眾人的目光中淡然一笑,“《甲秀樓》”。
李淩峰的詩贏得了諸位學子的推崇,之前的黃衣少年就算是再不滿此時見李淩峰寫出如此好詩,也不願再觸他的黴頭,獨自坐在角落裡悶悶不樂。
除此之外,大多數的學子都忍不住找李淩峰攀談起來,樓中一片和諧,樂音悠長,歌舞升平。
宴酣之樂,非絲非竹,射者中,弈者勝,觥籌交錯,起坐而喧嘩者,眾賓歡也。
諸位學子喝得酣暢儘興,好好的釋放了一下鄉試連考小半月的疲憊,待快散場時,眾人皆有醉意。
曹靖腳步有些虛浮,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李淩峰身邊,舉杯敬了李淩峰一杯,旋即對身後的隨從招了招手。
“李兄拔得頭籌,這彩頭勿要推辭。”
隨從將三十兩重的一大錠白銀呈上,李淩峰對著曹靖拱手致謝後,就接過了銀子隨手收入寬大的袖中。
“多謝曹兄。”李淩峰咧嘴憨笑。
曹靖不在意的揮了揮手,錢財乃身外之物,區區三十兩而已,“今日倒是晚了,不知李兄下榻何處,待明後日定差人送貼過去,請李兄幾人來府中一敘。”
曹靖是築城人士,築城三大家族,曹氏居一,曹家也是官宦世家,家中出過荊州布政使、滇州巡撫、黔州護軍使等高官,算得上是黔州三巨頭之一。
“在下現住在一小客棧中,多謝曹兄抬愛,他日有機會,定登門拜訪。”李淩峰婉拒了曹靖的好意。
雖然曹靖真心邀請他,但畢竟他現在的身份不過是寒門學子,實在不應該冒昧打擾。
曹靖見他神色認真,也沒有再勸,隻是說若李淩峰有什麼事,可以差人去曹府見他,然後就回到座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