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此時此刻,歐陽濂的話既然已經說出口,就證明他確實再三思量過了,應該為了浙洲的百姓站出來說兩句話。
曹良不滿的看了歐陽濂一眼,他們提出要朝廷派遣新的總督去浙洲,不僅僅是為了自己,而是關乎世家大族對地方勢力的壟斷,如今一旦有人打開了這個口子,日後他們的處境也會愈加艱難。
歐陽濂平日裡裝正直就算了,這種緊要關頭發什麼神經,真以為他說兩句,浙洲就能海晏河清了嗎?
無官不貪,這世上隻有兩種官,就是貪官和被查辦的貪官。
那些士子一時不貪,誰能保證以後不貪?哪怕歐陽濂提出由他一派的人往浙洲任職,也好過讓寒門士子在朝中日益猖獗,想到這裡,他如何不氣?
看著永德帝意動的神色,曹良眉頭緊緊的皺起,手持笏板站了出去,“陛下,浙洲新升任的官員之前都是七八品的小官,讓他們打打下手還行,一下補上空缺,處事不夠老練,豈不是讓浙洲地方官場的運作難上加難!”
“曹大人此言有理,陛下,微臣還是覺得,這些地方官員雖然無過,但也無功,一下連升一階或是兩階,豈不是對其他有建樹的官員有失偏頗?”
“陛下,微臣附議!”
見曹大人出來反對,原本安靜的朝堂又陸陸續續開始有人附議他的建議,聲音此起彼伏。
彭樺的低著頭,心中卻微微鬆了一口氣,朝中這麼多人附和曹良,有一個歐陽濂又有何懼?
即便是蔡巍這樣出身士族,卻籠絡寒門的人都沒有開口,隻怕心裡也明白,此事非黨爭,而是為了世家的利益。
永德帝手指微微捏緊,心中被掣肘的感覺更加清晰,這一刻世家的權利已經威脅到了皇權,他心中恨得牙癢癢,一時卻也無可奈何!
真的要任由這些人再隨意安插人手到浙洲嗎?
永德帝眼底一陣冰涼,他抬頭掃視了一下朝堂,那些寒門被世家擠壓得站在角落,因為沒有背景,隻能做微末的小官,連開口議事的資格都沒有。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身穿緋色官袍的李淩峰身上,發現這小子竟然還在走神??!
不是,這小王八蛋沒看見朕被這些人逼成什麼樣了嗎?
簡直豈有此理!
永德帝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氣,突然想到這朝堂上,唯一可以代表寒門發言的人不就是李淩峰嗎?!
他假裝沉吟了半晌,直到朝中鴉雀無聲,這才看著李淩峰開口道,“李卿,朕觀察了你半晌,你是在早朝之上走神嗎?”
走神?
眾人突然聽見永德帝這話,當即下意識的看向了李淩峰,卻見他仿佛入定了一般,連陛下叫他都沒聽見。
呃……
李淩峰你他娘的,還真是個人才!
見過辦公開小差的,還沒見過早朝有膽子開小差的,怪不得人家能從倭寇手裡死裡逃生呢,感情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
眾人一陣無語,就連一向老成持重的彭樺麵皮都忍不住抖了抖,而一開始出言反對世家將人安插到浙洲的歐陽濂更是嘴角抽搐,看李淩峰的眼神更是恨鐵不成鋼。
“李大人,李大人……”感受到皇帝滲人的目光,崔德喜身子一抖,差點沒站穩從禦街上摔下去,連忙出聲提醒李淩峰。
片刻之後。
大殿裡依舊一陣寂靜,而李淩峰還是站在原地一副深思的模樣。
“……”
眾人沉默,而李淩峰身旁站的官員基本上都是世家出身的人,本來就與彭樺等人沆瀣一氣,又眼紅他的高升,這會兒有人提醒他就怪了。
他們好整以暇的看著李淩峰,全都在等著看陛下暴怒之下,把他像去年初‘誹謗’朝廷的趙士程一樣拖到午門外亂棍打死,因此眼裡都是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
永德帝確實也怒了,沒聽見他傳喚就算了,就連崔德喜的提醒也充耳不聞,他李淩峰把朝堂當成什麼地方了!
簡直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