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那種女孩嗎。”童賀負氣地彆過臉，李子燁不作聲看向窗外。
到吳偉家已是中午時分，小雜院裡掛滿了醃製好的雞鴨魚肉，比平時還要擁擠，有幾戶人家在款待客人，主婦們跑進跑出忙得熱火朝天。李子燁炒了幾個熱菜加上吳偉買的熟食滿滿擺了一桌。
“新年快樂”童賀記不起這是第幾次在吳偉家相聚了，他們三個人的感情是微妙、緊密的，彼此之間沒有絲毫的偽裝。童賀一直以來把吳偉當做推心置腹的朋友，一些和李子燁不能說的話對他倒是能直言。
吃到一半酒都喝完了，李子燁提議再去買幾瓶“我去買吧”童賀站起身，她不想再讓兩個男孩破費了，雖然幾瓶啤酒沒多少錢，可至少她心安一點，不能每次來都白吃白喝還空著手。
吳偉家附近的小賣部隔著十幾米遠，童賀一路小跑買了酒還給吳偉買了一包煙，走到門口時聽到屋裡傳來兩人的對話“不好意思大過年還問你借錢，前幾天我給童賀買了件禮物，你也知道我那死鬼老爸除了喝酒賭博就是要錢。就這麼幾天功夫我已經把工資獎金花的差不多了，不是還有半個多月才發工資嗎，到時我立馬還你。”
“嗨，都是好哥們，你不用急著還我，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現在沒女朋友沒什麼大開銷。”
“吳偉，說實話我壓力真挺大的，有些苦水也隻能對你倒，我既不想委屈她，又實在是沒本事哄她開心。女孩子嘛哪個不希望男友送點什麼小禮物，你也看得出童賀身上穿的戴的都不是便宜貨，她雖然從不要求我買什麼，但我心理總是過意不去。那次阿英就說過，我們倆人家庭背景差距太大，她家不會接受我這種一無所有的人，而童賀也不可能一直跟著我過苦日子。她斷言我們遲早會分手，當時我沒在意，覺得這些離得太遠，不用去考慮將來會怎樣。但現在隨著我和她深入的交往就會時常擔心起這類問題，越想就越矛盾。”門外的童賀僵硬地杵在原地，她沒想到李子燁內心會如此的掙紮、糾結，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要怎麼做才能消除他的自卑。
房間裡麵沉默了一會兒，吳偉開口“我相信隻要你們感情好，萬事都能化解的。”
“我真的很愛她，就因為愛她才會變得事事都左右為難。”童賀看不到男友的表情也猜得出他說這話時臉上一定是愁容滿麵。
她推開門房，屋裡兩人隨即回過頭“真沒想到我讓你這麼為難，就為了買個禮物你居然開口向明哥借錢，李子燁，我在你心裡有那麼虛榮嗎。”
“不是你虛榮是我無能，連買個禮物討女朋友歡心都難以做到。”
“你借錢買東西讓我怎麼歡心得起來！”
有那麼片刻時間裡他們看到了對方眼裡泄露出來的疲憊，童賀的委屈、李子燁的無奈，誰都被這段愛情磨得昏昏沉沉，因為害怕失去彼此倆人都在不懈的努力和維護，恰恰這種違心的努力最後都讓他們變得迷失自我。
“子燁也是因為愛你、想讓你開心才這麼做的。”吳偉想替好友解釋，但心裡明知這種解釋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算了吧，我真是受不起。項鏈還給你，你去退了吧”童賀粗莽地解下項鏈丟在飯桌的邊角落。
“你什麼意思？”李子燁拿起項鏈往地上扔，以前那個溫柔體貼的他不見了“不想要就明說，送出去的東西我是不會收回的。你就是被人寵壞了，事事都要以你的心意來衡量，戀愛以來我哪件事不是哄著你，讓著你。借錢是我和吳偉的私事，我到時會還的，你何必斤斤計較。”
“好，是我多管閒事。”童賀拿起包就往外衝，吳偉一步上前想拉住她被李子燁喝止住“讓她去”
所有的情啊愛啊被那一句“讓她去”抨擊得無影無蹤，童賀顧不上形象邊走邊哭，臉上的皮膚因為帶著淚痕被風吹得生疼，彆人看到的隻是一個在街上哭泣的可憐女孩卻看不到她的心底在滴血。原來一直不敢輕易透露出來的滿腹怨言，今天正好找到了合適的時機可以統統宣泄出來，他累，難道自己就不累嗎，談個戀愛為了讓他少花點錢，費儘心思專挑便宜的甚至不用花錢的地方去，不僅如此還要事事顧及到他的麵子和男人的自尊。她從沒在意過、嫌棄過李子燁的家庭條件，可到頭來還是得不到他的理解，童賀拚命忍住眼淚，隻要想起剛才他慍怒的表情，心如刀絞。
呼機一遍遍地響起，有留言也有回電號碼，這些數字的出現或許代表著他為剛才的一時衝動而感到懊悔，童賀坐不住了半道下車找了個公用電話亭，結果留言是吳偉發的，無非是希望他們不要為了一點小事傷了感情，看來電話也是他打來的，先前還有所期待的心情再次被甩回到原點。
連續幾天兩人都沒有和好的意思，新年剛過餐廳生意進入淡季，員工們正好趁此機會可以偷個懶，無心於工作。
吳偉私下又找童賀勸解了幾句“彆賭氣了，為那麼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子燁也有他的難處，你就設身處地的替他想想。”
“我就是替他在想，我不要什麼禮物，也不要花他的錢，我隻要他彆靠借錢過日子。”
“他借錢也不全是為了你，以前手頭緊的時候也問我借過幾回。他被那個老爸拖累得不是一二天的事情了，這不是他所能選擇的……”
“童賀，電話”遠處周佳佳對著她揮揮手裡的話筒。
“改日再聊吧，吳哥”
電話那頭傳來媽媽急切的聲音“爺爺心臟病犯了在搶救室。你趕緊來趟醫院”
“好，我馬上就來”
李子燁看著童賀奔出餐廳，從她失魂落魄的樣子猜想一定遇到了什麼大事，他想追上去問幾句，可還是收住腳步，這次童賀的指責和誤會讓自己很難平複心情。
“佳佳，童賀怎麼請假了？”吳偉了解兄弟的心思，主動替他打聽。
“好像是她家人病危了，我看她哭得稀裡嘩啦估計是挺重要的家人。”
吳偉很快把消息傳達給李子燁“你是男人，眼下應該是她最需要你安慰的時候，你就彆再較真了。”
“我明白”李子燁知道童賀是個孝順的女孩，她以前經常提起自己的爺爺，家人病危十有八九是這位老人，這個時候自己再不站出來就不配當彆人的男友了。
晚上下班後李子燁特地趕到童賀的家樓下，他在附近的公用電話亭打了個呼機留言告訴她自己在樓下拐角處等，多晚都會等。
童賀此時在醫院的監護病房外麵，收到留言加重了心裡的悲傷。
“媽，我去回個電話，同事打來的”她多想聽聽他的聲音。
“你在哪兒，誰病了”一句普通的詢問讓童賀一個勁兒地在電話裡抽泣，嚶嚶地嗚咽聲很快融化了之間的冷戰和隔膜。
“是你爺爺嗎”
“嗯”他心疼她的悲痛，又苦於找不到妥帖的語言來安慰，李子燁記得童賀不止一次地提起過自己的爺爺，那個對孫女百依百順，精心嗬護的老人現在生死未卜，他能感覺得到童賀傷心欲絕的心情“彆難過了，多陪陪他。小賀，你還有我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久，久到李子燁以為斷線了“喂，你在嗎”
“我現在想見你”童賀突然開口。
“哪家醫院，你等我”
醫院離童賀家很近，李子燁騎自行車幾分鐘就到了。她們約在醫院後麵的小花園裡，深夜時分這裡四下無人。
童賀衝上去緊緊抱住他“我想你，特彆想你”
“我也是”他低下頭深深地吻著她的嘴唇，用手托起她的臉“一切都會過去的，他會康複的。”
“爺爺要是死了，我怎麼辦？”
“你還有爸爸媽媽和我”
“可是我隻有一個爺爺”
“小賀，你這樣子老人看到了心裡會比你更不好受。”李子燁拍怕她的後背。
“時間不早了我要回病房了。不然爸媽該起疑心”
“我送你到大樓下麵”
童賀的手挽在男友的胳膊裡並肩走到住院部大門口，臨彆時李子燁環抱住她，在額頭上親了親，他們全然不知這一幕被不遠處的媽媽撞見，她看得清清楚楚一對小情侶擁抱在一起難舍難分。女兒居然戀愛了，看情形兩人的關係已經很親密了，當媽的卻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