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的黑箱中，那個虛構的食堂早已不複存在。
那兩個意識也早已失去了完整的形態，隻剩下黑白兩色的能量顆粒在不斷地對衝，湮滅。
黑色的力量明顯更占上風，一次次將白色的顆粒汙染到幾乎絕滅。
但隻要還剩下一個，白色的粒子也總能在絕境中再次找出一條通路逃逸，於閃爍中迸發出，再次為這無儘的空間帶來光亮。
“你的神智早該損毀了……為什麼……為什麼！！！”
黑色的聲音咆哮著，再一次洶湧而來，像一張巨大的網覆向那些白色的魚。
白色的顆粒幾乎被一網打儘，淹沒為虛無。
但總有兩顆再次找到了奇妙的通路，順著空間的縫隙逃過了圍捕，它們又一次地劫後餘生，上演著生命的奇跡。
黑色的能量似乎也有些疲憊，並未再急著去圍捕，而是重新凝聚為黎東的輪廓。
“你成功了，吉小祥。”他有些無力地說道，“我將不得不動用更極限的能量才能掙脫，或許我已無力再去掌控起源，隻能在膨脹的領域中，繼續忍耐，繼續進食。”
白色的能量也隨之聚集成了小女孩的輪廓，隻是比黎東要小很多很多，二者相比，如同上帝與塵埃。
“嗯？”她歪過頭俏皮問道，“不玩了嗎？很有趣啊！”
“你可真是個瘋子……怪不得李清明選中你。”
“李清明是誰？”那個小女孩問道。
“……記憶已經崩潰了？”
“沒啊，我記得很清楚。”小女孩笑道，“小祥陪我一起玩，我們玩得好開心，我也好滿足。隻是在離去的時候，她哭著衝我招手，想讓我留下來，所以我就偷偷地藏在了她的身體裡，你也是吧？大壞蛋？”
“…………”黎東一陣啞然，“怪不得……怪不得……那個籠罩新海的超級秘境……原來是你……沒想到伱和我一樣留下來了，留在了吉小祥的身體裡……我以為是秦清風他們將你消滅了……”
“那個老頭子嗎？”小女孩像銀鈴一般笑道，“我騙他們的，讓他們以為自己贏了而已，那群人太沒意思了，總是要生要死大義凜然的樣子。還是和小祥玩更有趣，她總能猜到我的想法，我卻始終沒法預判她！”
“所以你一直在隱藏自己，和我一樣？”
“沒有啊，我隻是和她在一起了。”小女孩蹦跳著說道，“不去進入她的記憶，隻占那麼一點點心神就足夠和她繼續玩了，在我們意識的小世界裡單純地體會玩耍的樂趣，這才是最棒的！隻是消耗會有些大，她大概需要不斷地補充能量吧……作為回報，我也會給她一些靈感，讓她變得更敏銳，隻是現在，我們的小世界都在被你汙染了，我隻好將她暫時藏起來，好好陪你玩下去！”
“竟然還有這種融合方式……”黎東若有所思道，“所以你隻是貪玩罷了，並沒什麼彆的渴望。”
“還能有玩更大的渴望？”小女孩也眨著眼睛看向黎東，“你又在渴望什麼？進食我們嗎？”
“這不是關鍵。”黎東抬手道，“我親愛的同類，我在試圖構建一個更大的，永恒的遊樂場。停止我們的紛爭，你會加入一個更棒的世界。”
“可我已經有了啊。”女孩更加不解地看向黎東，“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在隻有我們的世界裡，用無限的想像力沒日沒夜地玩耍，這還不夠麼？”
“你可以有更多的朋友，更多的玩伴。”
“為什麼要追求這個？有最好的，最合適的不就可以了？”
“會無聊的。”
“完全沒有啊。”小女孩有些不高興地看向黎東，“反而是你有些無聊，為什麼要打擾我們？為什麼說這些看似高大卻又刻板無趣的話？為什麼要鐘情於一個一點意思也沒有，充斥著無聊陌生人的遊樂場？”
“你是孩子，你還不懂，人總要做點有價值的事。”
“你在說什麼嘛，我既不是孩子也不是人啊，就好像你是一樣！”
“…………”
“還玩不玩？”
“到此為止吧，這一點也不好玩。”
“這話好像聽過。”小女孩歪過頭道，“你也是石頭腦袋的工匠嗎？”
“…………你還是……原初的笑匠？”
“我猜是他的一部分吧，循環中已經破碎重組不知道多少次了，無儘的嘗試中總會出現我這種超好玩的主宰，當然也有你這種超無聊的……我猜你身上有……學者……禦主和一點點偶像吧。”小女孩說著擺了擺手，“算啦，無所謂啦，一句話也不想跟你說了。”
“彼此彼此。”黎東的輪廓重又蒸發為黑色的顆粒，“如果你還是個主宰，我大概已經輸了。但很遺憾，你什麼都不是。”
“你才什麼都不是，我什麼都是！”女孩化身為一個怒氣洶洶的卡通炸彈，“我生氣了，開始進食！！”
無儘的空間中，又一場遊戲開場了。
……
尖峰學院，正門前。
葉淺洶洶衝出大門，向著一排整齊的中巴車吼道：“北境專車！我要上北境專車！”
一輛無人駕駛的專車當即啟動，緩緩向他駛來。
葉淺正要迎上去，門前早已麵無人色被消磨殆儘的特勤安保卻邁著沉重的步伐，吃力地追了上來：“葉淺……你有……訪客……”
“！！！”葉淺當即眼神一亮，回頭喊道，“清明？？青依？？？”
然而他卻並沒有看到這兩位。
隻看到了一個同樣病弱的男人走出傳達室，他雖拖著一條僵硬發黑的手臂，卻仍穿著體麵的西裝，努力地挺起身體，與葉淺強顏微笑。
“抱歉讓你失望了。”
“…………”葉淺僵了許久才迎了上去，“叔叔？你怎麼……為什麼……”
“抑製寶具都蒸發了，我隻好躺進冬眠艙降低詛咒蔓延的速度。”葉誌文亮出已像是黑曜石一樣的左手道，“時間不多了，最後的事，我要告訴你。”
“你先坐坐……我有更要緊的事！”葉淺扶著葉誌文焦急道。
“看得出來，但我的生命也隻有最後幾分鐘了。”葉誌文吃力地喘息著。
“……可……”葉淺隻好一咬牙，“抱歉，1分鐘，我隻能給你一分鐘！”
“足夠了。”葉誌文說著摸出一個老舊的行囊，臟兮兮的，像是古裝劇裡的那種，可他已經沒有力氣打開行囊了，隻好交給葉淺道，“這是一個空間類寶具，我留給你的最重要的東西就在裡麵。我一直害怕你和李清明在一起，承受過於超額的風險才不敢給你……但現在，你已經證明了自己……所以，在我走之前，想親手把它交給你，親眼看著你戴上它，就這麼簡單，1分鐘足夠了……”
“就為了……這個麼……”葉淺頓時眼眶一酸，蹲在地上拆開了包囊。
那是一個充滿了科技感的黑色頭環，葉淺小心地將其捧起，戴在了頭上。
“這樣就可以了嗎？”他問道，“是個秘能放大器？”
“六星級的頂級秘能放大器。”葉誌文吃力卻又期待地說道，“試著讓它亮起來，使用秘能，催動能量什麼的……我也不懂……”
“我試試看……”葉淺說著開始將能量集中在頭部，催動起偶像的演說秘能。
可就在能量外溢的那一刻，他卻感覺有無數根針插進了腦袋，像個突然爆發的極端緊箍咒。
“啊！！！”
他短促地痛叫一聲，抱頭倒地。
可還沒怎麼掙紮，那疼痛感便快速褪去，他也再次清醒。
隻是當他想要起身的時候，身體卻沒有任何反應。
他呆瞪著眼仰麵倒在地上，使勁想要動一下，身體卻猶如僵硬死屍。
“叔叔……這寶具是什麼情況……”他使勁斜過眼看向葉誌文，“快……先幫我摘下來，我有要緊的事！！”
“我也有。”葉誌文輕輕應了一聲，從懷裡摸出了又一個頭環，隻不過是白色的，他輕撫著頭環，惋惜地看著葉淺道，“我早就教過你的，葉淺，愛隻是一個美妙的火花，須臾即逝，利益才是永恒的主題，你試著去理解它，利用它，從此開始懷疑愛情，錯過愛情，隻是你忘了，最該被懷疑的人是我.”
“…………我不懂，為什麼，你在做什麼？”
“多想想，葉淺，從小我就鼓勵你多想想。”葉誌文說著，吃力地躺到了葉淺的身側，幽幽道，“想想我為什麼如此對待你，你又有何特殊？”
“難道不是你認可我的性格和……那個宏偉的計劃麼？”
“性格姑且不談，那個計劃你今天還記得麼？”
“記得啊！”葉淺紅著眼說道，“小時候，你問我，如果繼承了你的全部資產後要乾什麼，我說……去賺到全世界的錢，然後……把它們都燒了！！”
“哈……”葉誌文咳笑道，“你今天也是這個計劃麼？”
“是啊！！”葉淺咬著牙道，“資本隻是一個階段性的工具……現在的AI已經完全具備了計劃生產與分配的能力……是時候消滅錢這種東西了，去他媽的貧富和三六九等！”
“你的頭腦還是這麼簡單。”葉誌文歎道，“事實是，哪怕我認可你的理念，哪怕世界上所有當權者都認可你的理念，哪怕AI的能力再提升十倍，這個設想依舊不可能實現。”
他說著微微轉過頭道：“資本隻是一個符號，一個概念，一個工具，即便消滅它，也不過是讓另一個符號，另一個概念，另一個工具替代它。你該去消滅的不是資本，而是產生資本的原因。”
“原因……”葉淺呆聲道，“那也……隻能是人了吧……”
“或者是世界。”葉誌文竟然很有興致地比劃著講解起來，“實現這個理念的兩個方向，一是從基因層麵改造人，從底層消除欲望和情緒；二是創造一個物質和精神都無限豐富的世界。巧的是，我在這兩方麵都做出過相當的努力。”
“果然……你也是認可的吧……”
“是啊，誰讓我們是相同的呢！”葉誌文笑著轉過頭。
“果然……我果然是你的兒子……”葉淺微微一歎，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
“你又想得簡單了，但這不怪你。”葉誌文卻真像個老父親一樣耐心講解道，“先去想第二條路，創造一個物質和精神都無限豐富的世界，你能想到什麼？”
“秘境……”葉淺當即道，“所以，這才是未來科技的最終目的？”
“也是創始人Future建立它的原因。”葉誌文道，“我們的最終目標是操控秘境的力量，創造一個獨立的宇宙。我們與機關和科學院也存在相當深度的合作，實際上我們已經獲得了相當的成果，隻是由於那些異類的攪局而被迫中止，而我也來不及看到它再次重啟的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