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罰分明,不可混淆。
這道理從言官楚節禮的口中說出來,多麼的冠冕堂皇,但在朝堂之上的誰不知道,楚節禮就是要用這麼個冠冕堂皇,來彰顯自己多麼清流,賺取一個好名聲。
是的,隻是名聲。
不是前程。
畢竟在這大焱朝堂上,誰看不出沒來參與過一次朝會的鎮國公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不說喜怒難辨的天子,無論是在朝會上坐著的文臣之首張首輔,還是不用來朝會的大將軍陳行虎,亦或者馮延年這種實權極大的朝廷重臣,都與鎮國公交好。
得罪了鎮國公,便是得罪了這些人,在朝廷上還能有前程嗎?
自毀前程還差不多。
但是功名利祿,人各有所求。
有人就是隻求一個“名”。
揚名立萬甚至是流芳千古。
其他的,都可以拋下不要。
甚至連命都可以不惜。
畢竟多少文人的追求就是在史書上留下一筆功績,而無論是在廟堂內外的耕耘,想要做到這一點都不容易,恰好以死相諫就算得上是一條捷徑了。
當然,不是說每個以死相諫都能史書留名。
隻是有概率。
況且真正因為死諫而死的概率,比因此而史書留名更小。
畢竟……
皇帝也會在乎自己死後,後世史書會怎麼寫自己。
殺言官可從來不是什麼好名聲。
如果碰上個昏君或者暴君,一言不合就當真殺了呢?
那麼……
死諫的言官就更高興了。
皇帝越是暴虐昏庸,不就越能襯出死諫言官的鐵骨錚錚秉公直言?
史書這還能不給他記上一筆?
“……趙銘若是背叛了大焱,他當然該死,但也得三堂提審或是陛下決斷,鎮國公私自斷案奪其性命,於情理可容,與國法不容!”
“若是把趙銘交給朝廷,隻要趙銘所做屬實,他死罪仍然難逃,鎮國公擅自殺他,也不過是泄了個私憤而已,說到底是私心在作祟。”
“我知道諸位大人可能會覺得,既然趙銘該死,早些死晚些死,能查了多少?殊不知,鎮國公今日殺趙銘,明日又要殺誰?後日又會想要殺誰?他殺的每一個人,都會是如趙銘一樣的該死之人嗎?”
“何況趙銘大人該不該死,到現在為止也還隻是書信為憑,尚未經過朝廷核查。”
“人非聖賢,孰能無錯?”
“若是讓鎮國公這般下去,擅自裁定大臣們的生死,鎮國公難道就沒有看走眼的一天嗎?”
“總有一日會誤殺了忠良!”
大焱的奉天殿上,言官楚節禮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字字句句猶如泣血之言,似乎恨不能把自己的心肺都吐出來給殿上的文臣武將們看看此意是否為真。
殿上眾人鴉雀無聲。
一雙雙眼睛,一道道視線,在這時候幾乎全都彙聚在了楚節禮的身上,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就連剛剛率先站出來反駁楚節禮的鎮魔司首座馮延年,似乎也啞口無言了。
這讓楚節禮很是受用。
他覺得自己這是“技”壓群臣,有生之年也算是難得主導了一次朝會議事。
隻是有些自得自滿地楚節禮沒有注意到,那些看向他的視線當中有一個共同特點,官品相對低一些的大焱朝臣,或許會有迷茫、疑惑,甚至是認同。
但是官品越高的,這眼神裡的情緒就大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