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千鬆城的腳夫,早出晚歸揮汗如雨的一天下來,大約能掙到二十多文錢,把這工錢拿來買米麵油鹽,偶爾再置辦一身新衣,給家裡添點新家具,這便很難有什麼結餘了。
所以高家便規定了。
一個腳夫每日能掙到的工錢不得多於三十文錢,隨身攜帶的現錢不得多於八百文,家財則不能超過五兩銀子。
如果多出來了。
多的不僅要充公,高家還會細查這錢財是如何來的。
若是有含糊不清說不清楚的收入,便還會要罰款。
如果這個腳夫已經成家,上有老人要儘孝,下有小孩要養育,容許他身上帶著的現錢額度會少,不過家財也會得到相應的增加。
原因是這腳夫既然要養著家人,多置辦些家中物件合情合理。
但既然這錢花在了家裡,他身上能留下來的現錢自然就會更少。
若是多出來了,豈不就很可疑?
“……高家這根據身份限製錢財的規矩,乍一看好像還有那麼幾分道理,但我想來想去卻總覺得這裡麵有些地方不大對勁,隻是一時間也說不上來。”
貴公子扮相的司曉楠用手指撐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出她的看法。
李夷吾直言道:“這肯定是不妥的。”
“一個百姓可能去當腳夫,但誰規定他隻能從腳夫的生計中獲益呢?”
“最直觀的一點,若是有了意外之財,如何處置?”
“不說什麼路上拾遺,是否一定要找到失主歸還,就說如果有個富商趕著交貨,讓他豁出命來搬貨,他咬著牙做到了,富商多給他些工錢,這是不是應該的呢?”
“他憑什麼不能拿?”
“拿了之後若是超出了限額,難道就把這血汗錢交給高家?”
高家頒布的這些規矩。
很多。
很是全麵。
但是這些規矩裡麵,已經把從事每個行當的人該有什麼樣的收入,該享受什麼樣的生活,都已經被這些嚴絲合縫的規矩限製得明明白白了。
乍一看是精妙無比。
如同算盤上的珠子。
是多少就隻需要撥幾下。
省事,便捷。
若是最後出來的數兒和撥弄珠子的次數對不上。
便是出了問題。
但人生畢竟不是算盤珠子,沒那麼精確,總會有意外。
偏偏這些規矩就沒給意外留下餘地。
徐年也看過了高家頒布的這些規矩,輕聲說道:“這是本末倒置了,一個腳夫能拿多少工錢,得看他賣出了多少力氣,看他的東家有多大方,也離不開這行情的漲跌,但卻不是所謂的高家規矩能夠定下來的,畢竟高家總不可能把這些人心、利益、力氣糾纏出來的因果,都一一算儘了……”
正說著,徐年忽然停了下來。
李夷吾和司曉楠也跟著駐足。
“……不、不要……這是娃兒的救命錢啊!大人,大人您行行好,放我娃兒一條生路吧,我給您磕頭了,我給您磕頭,您大人有大量,您萬歲萬歲萬萬歲,您洪福齊天——”
在前方傳來了一陣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