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鄉下人的進城生活!
夏日裡白晝長,快到酉時末了,這天才有些擦黑下來。顧早炒完了最後一鍋的菜,都送了出去,跟方氏三姐幾個說了聲有事要出去下。方氏因了她近日為了收買個酒樓的事情時常有外出,也不大在意,隻說聲早些回來,便忙著招呼客人去了。
顧早到了後院,從井裡打了水,洗了頭發和澡,待晾乾梳好了頭,又換了身新做的夏衣,抬頭瞧見那半個月亮已是掛在了柳梢之上,正要從後院的小門出去,想了下又回了自己屋裡,從匣子裡拿出了那瓶薔薇水,往自己耳後和手腕上稍稍抹了些,這才開了門,悄悄地出去了。
因了是夏夜,此時街麵上人來車往的,竟是絲毫不亞於白日。顧早到了街口,遠遠便瞧見楊二爺正站在橋邊的一棵柳樹下不停張望,一時興起,自己便悄悄拐到了他身後,拍了下他的後背。
楊昊轉過了身來,隻一眼瞧見顧早那樣俏生生立著,便是有些發呆了。原來她今日竟是用心打扮了下的。頭上挽了個懶梳髻,斜斜插了兩朵綠翠,身上是件窄袖短襦,下著鵝黃長裙,外罩件薄薄的水綠披帛,腰間裙幅的飄帶上垂了個玉環綬,一陣夜風迎麵吹來,楊昊似是聞到了一股對麵她身上散來的淡淡的幽香,刹那隻覺心旌動搖,隻是不住看著,連話都忘了說。
顧早見他發傻的樣子,微微有些羞赧,也不理他,自己轉身便朝著橋麵去了,楊昊這才追了過來,笑著低聲問道“你可是抹了我送你的玫瑰水了?”
顧早瞧他一眼,含笑不語。楊昊口裡說著“真是香,讓我仔細聞聞”,那頭便已是湊了過來。
顧早見他當街便是露出了無賴的樣子,怕被路人瞧見,側頭避過了,他卻是嬉皮笑臉地還要挨過來,正一個進,一個退地在鬨,迎麵已是走來了個手跨竹籃的女孩,瞧見了他倆,便上前笑道“大官人,今日正是立秋,何不買隻楸葉花給夫人戴上?也好應個景。”
顧早一怔,卻見楊昊已在那女孩的籃子裡看了起來,最後挑了枝下綴楸葉的並蒂花,左右端詳了下,簪到了顧早的鬢發之上。
顧早見那花顏色緋紅,樣似長絨,如蒲公英地散開,瞧著溫婉多姿,隻是自己卻是不認得,待那賣花的女孩走了,這才笑著問道“你給我戴的是什麼花?”
楊昊左右端詳了下顧早,這才笑眯眯道“空留萬古得魂在,結作雙葩合一枝。這是前朝韋莊頌過的,名字便是夜芙蓉,也叫夜合歡。”
顧早正要笑他掉書袋,不料後麵卻是被他那個夜合歡給窘住了,正要罵他一句不正經,卻見楊昊已是端正了麵色,瞧著自己微微笑道“此花相傳是娥皇女英與虞舜的精魂合二為一所化。合歡者,一支並蒂,晝開夜合,相親相愛,自古就是男女情愛的寓意。我也隻盼你我如此一世,那便真的再無遺憾了。”
顧早心中有些感動,瞧著自己和他正在那街麵燈火照不到的昏暗處,便上前輕輕握了下他的手。楊昊眉頭一抬,正要順勢再捏住,顧早已是甩開了他手,笑著自己往前麵人多的地去了。楊昊跟在後麵,聽她笑聲似那銀鈴兒般脆亮,自己那心便似輕飄飄上了半空,隻是轉念想到明日離京,又要許久才能得見,那心便又沉了下來。
顧早平日裡因為顧著自家那飯鋪子,也是很少出來遊玩,此時心情又好,哪裡注意到自己身邊楊昊此刻忽喜忽憂的心思,隻顧看著路邊各色攤點的東西,瞧著竟都覺得是好。忽然見前麵有家掛著李和記的炒貨店,想起這家店裡的板栗和雞頭菱炒得在京中最是有名,連達官貴人和皇親國戚都到這裡要貨的。此時正是雞頭菱上市的時候,便也要過去買,想著帶回給方氏三姐幾個。
顧早過去買雞頭菱,見已是用小片的新鮮荷葉包好,用紅色的小繩子係著,聞著像是又摻了一點點的麝香。問了價錢,那夥計說是十文一包,顧早便拎了五包出來,邊上的楊昊早已經是搶著把錢付掉了,又幫著顧早拎過了那幾個荷葉包。
顧早笑了一下,也不和他搶。兩人一路又走著往前逛,顧早開了一包,剝開個殼,見裡麵白皮嫩肉的,放入嘴裡,剛吃時有些微微的苦澀,後感細膩香糯,吃完一顆,齒頰生津,竟是回味無窮。轉頭便叫楊昊也吃。
那楊昊卻是搖頭,顧早又叫,他才有些窘地說道“我一個大男人,當街走路吃著東西,有些難看。”
顧早啞然失笑,自己親自剝了一顆,送到了他的嘴邊,笑眯眯看著他。楊昊這才張開了嘴,卻是趁勢一口含住了顧早的指尖。
顧早急忙縮回了手,狠狠瞪他一眼,見他卻隻是朝著自己嘿嘿一笑,哪裡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樣子,也隻能在心裡暗罵他一句臉皮厚了。
楊昊吃完了一顆,覺得了些滋味,叫顧早再剝一顆喂自己,顧早不理他,隻管自己吃,楊昊沒奈何,這才作罷。
兩人一路逛了下來,竟是不知不覺一直到了裡城的梁門一帶。顧早見月已高懸,應是亥時末的時辰了,怕再不回去方氏要擔心,便轉身說要回了。
楊昊雖是心中不願,隻是見她麵上帶了絲微微的疲色,心疼她白日裡都是站著多,此刻又陪了自己走這老遠的路,怕她腿腳酸痛,便叫了輛車,兩人一道坐了回到那馬行街。
方太飯館此時已是打烊關門了,顧早出來時讓三姐給自己留了後邊小門的,便叫楊昊好回去了。他卻是充耳未聞,一直送到了她家後院小巷子裡的門口,這才停了下來。
顧早接回了楊昊手上剩下的那幾包雞頭菱,推了門自己進去,迎麵家裡的那小黑便跑了過來,見是自家主人,便停在那裡也不叫,隻搖著尾巴。
顧早站在門裡朝他微微點了下頭,正想說一路順風的告彆話,那楊昊竟是跟著一腳跨了進來。
顧早有些驚訝,剛抬頭想看他,不料他卻已是箍住她腰肢,低頭一下含住了她嘴唇,細細密密地親著。兩人方才都吃了些雞頭菱,此時這親吻裡也是帶了絲菱角那淡淡的香甜氣息。
顧早手上的那幾個荷葉包早掉到了地上,好在是泥地,也沒發出多大響聲,隻是也嚇醒了顧早。想起這是自家的後院裡,邊上過去些便是三姐和方氏幾個的屋子,雖是此刻都黑了燈的,隻是也委實嚇得不輕,拿手抵住了楊昊的臉,便要將他往外推。
那人看了她一晚上,心心念念想的就是這一刻,此時哪裡肯走,反而將她抱得更緊,挪到了藤蘿架子葉牆的後麵,將她壓在了牆上,這才低頭附在她耳邊輕道“我這一去至少要一兩個月才回……”一句話沒說完,便又是親了過來,一隻手抱住了她腰臀,將她緊緊抵向了自己。
顧早胸口怦怦亂跳,也不敢發出聲音,怕驚出了方氏三姐,隻得任由他摟住了一陣恣意愛憐,良久,才又覺得他一邊舔舐著自己耳垂,一邊壓低了聲音沙啞著道“二姐,你叫我等你一兩年……,我隻怕要等不住了……”
顧早雙手掛在了他脖頸上,軟軟地靠著,正喘息不已。聽他如此說話,自己也覺一陣口乾舌燥。掩飾著低頭,卻是瞧見自家那小黑正蹲在麵前傻傻看著,喉嚨裡低低地嗚咽作響,心中忍不住一陣好笑。
顧早笑著抬頭看楊昊,見他正看著自己,月光下的神色看起來溫柔一片,忽覺自己心中竟也是柔情萬千,忍不住抬起手正要輕撫他的臉,卻聽自己屋子裡響起了方氏一陣乾咳的聲音。嚇得綺念頓消,一下子掙脫了楊昊的手,往後退了一步,那腳卻是不小心踢到了塊小石頭,發出了個響聲。
顧早眼見屋子裡亮起了燈光,知道方氏已是聽到了聲音要出來看個究竟,見楊昊竟還磨磨蹭蹭的不願走的樣子,急得扯了便往門外推去。堪堪關上了門,回轉身來,瞧見那方氏已是出來了,急忙捋平了自己裙衫,叫了方氏一聲。
方氏見顧早這麼晚還未回來,放心不下,加上屋子裡有些悶熱,所以睡得很淺,朦朧中忽聽得院子裡似乎有什麼響動,立刻便醒了過來,點了燈出來查看,見是顧早正站在那門邊,這才放下心來。又瞧她似是有些慌慌張張,罵道“去了哪裡夜半三更才回,回來了也不進屋,杵在那裡跟見了鬼似的做什麼?”
顧早急忙撿起方才掉地上的那幾個荷葉包,遞了過來笑道“我約那清風樓的賣家談完了事,見街上熱鬨,就自己逛了下,不知不覺竟是這晚才回來,給你帶了幾包雞頭菱回來,你吃吃看。”
方氏接了過來,口氣這才緩了下來,叫她關門早些睡了。顧早急忙應了下來,她這才自己回了屋子去。
顧早擦了把額頭的汗,轉身要閂門,卻見楊昊似是還站在外邊沒走,開了門一看,他正望著自己笑得有些得意,恨恨地正要關門,卻是又被他一把捉住了手。
顧早在裡,楊昊在外,那手卻是被他抓著不放,耳邊又聽見方氏在屋子裡叫喚自己的聲音,沒奈何隻好又踮起腳親了下他的臉,低聲軟語央求了幾句,那楊昊這才放開了她手,被她推著一步三回頭地依依不舍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