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俊站在新上青市元帥府的落地窗前,俯瞰著下方正在重建的街區。殘陽將他的身影拉得細長,動力盔甲表麵的金色紋路在暮色中微微起伏,如同有生命的血管。
三天前,當親衛軍團將金梧鋒的囚籠影像傳至指揮中心時,他記得自己心中沒有憤怒,隻有一種類似齒輪卡殼的滯澀感——就像看到一台故障的發動機,而非一個垂死的人類。
“元帥,火線聯盟殘餘勢力已肅清92。”宋鵬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帶著劫後餘生的疲憊,“但東海追擊的艦隊回報,趙毅的蹤跡在太平洋中部消失了。”
馮俊指尖劃過窗玻璃,留下一道淡淡的金色指痕。他想起三天前韓衝彙報傷亡數據時,自己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九萬士兵的陣亡報告在腦海中閃過,他竟首先計算的是“戰力損耗比例是否在可控範圍內。而非那些士兵母親的哭泣。這種思維的轉變,比至高天引擎的能量更讓他發冷。
在自己十八歲時,他曾為一隻凍死的流浪貓挖過墳墓。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廢土上殺人時的顫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奴隸販子欠著未成年兒童時的憤怒,甚至想起在舊上青市母巢前嘔吐的狼狽模樣。
那時的他會為死去的手下暗自流淚,會因手下平民傷亡而暴怒,會蹲下來給受傷的士兵點燃一支煙。
而現在——
浴室的鏡麵被蒸汽模糊,馮俊望著鏡中自己的臉——瞳孔深處時不時閃爍出金色的光點,如同墨滴入水。
他想起第一次殺人時的嘔吐,想起李璐為他包紮傷口時指尖的顫抖,而現在,至高天的能量在他的體內流淌,那些納米機器人幾乎可以抵禦或者修複自身遭到的任何攻擊或者是傷害。
“在想什麼?”李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的胸膛貼上他赤裸的後背,溫度透過皮膚傳來,卻無法驅散他體內那股冰冷的能量。馮俊轉身握住她的手,發現自己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在害怕,害怕這雙曾捏碎夜叉王頸椎的手,會捏碎她的骨骼。
“在想……”他頓了頓,試圖尋找那個熟悉的詞彙,“在想我們第一次見麵時,對我那不屑一顧的眼神。”當時李璐帶著她的坐騎機械犬老八,麵對馮俊和幾個手下時卻能夠讓馮俊心生漣漪並感到震撼。現在,他就像一塊逐漸淡去情感的機器,在逐漸失去自我的情感。
顧瑤瑤闖進來時,手裡還拎著半瓶它自己釀造的高度糧食酒。
“聽說某人終於從神壇上溜下來了?”她醉醺醺地把酒瓶懟到馮俊胸前,“喝!這是老娘用最你帶來的糧食親手釀造的!”這個合法蘿莉還是那麼大大咧咧的,看起來嬌小而又動人。
馮俊下意識要拒絕,他幾乎從不喝酒,認為酒精會乾擾自己的判斷力。但當他看到顧瑤瑤通紅的眼眶,突然奪過酒瓶仰頭灌下。
液體火辣辣地燒過喉嚨,竟讓他久違地咳嗽起來。顧瑤瑤哈哈大笑,笑著笑著卻哭了:“王八蛋……你還知道回來啊?你都多久沒回過末世的這個家了,我們都以為你把我們忘了。”
“馮俊?”黑秦遞來一杯熱可可,杯壁上凝結的水珠讓他想起初入廢土時喝的雨水。“你好像很久沒笑過了。”
他張了張嘴,試圖擠出一個笑容,卻隻讓嘴角僵硬地抽搐。眼眶中感到一股熱流,卻怎麼也流不出來。他想笑,卻感覺怎麼也笑不好。想哭,淚水卻怎麼也流不出。
淩玖的生物軀體坐在沙發角落,紅色的瞳孔中倒映著馮俊的身影。“檢測到宿主情緒波動異常,是否需要啟動心理疏導程序?”合成音帶著金屬質感,但是語調卻帶著一絲有意開玩笑的味道。
“不必。”馮俊對淩玖說道。“你說,我這這種情況到底是為何而生,我真的會因為至高天的能量走向神壇,從而失去現在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