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直接響徹在腦海中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與古老的回響，並未讓馮俊感到太多意外。他早已見識過太多超乎常理的存在——從聖械族的機械神明到至高天的混亂神隻，甚至連在現世消滅的“黑怪”源頭，都是地球生命黎明時期誕生的古老恐怖。
在地球狂暴的幼年，大氣層中都能孕育出“星芒”那樣純粹的唯心文明，如今在這末世畸變的輻射雲層深處，遇到一個擁有高度智慧、能夠交流的大氣生物主宰，似乎也並非不可想象之事。
馮俊懸浮於空，冷靜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的龐然大物。那二十層緩緩旋轉的同心圓環，每一環都仿佛承載著一段湮滅的曆史，無數隻形態各異的眼睛如同鑲嵌在時光長河中的星辰碎片，同時聚焦於他一人之身。
這些目光複雜難明——有的如同冰冷的手術刀，試圖解剖他每一分能量結構審視）；有的燃燒著仿佛被驚擾長眠的慍怒憤怒）；有的則流露出對一種前所未見“變數”的純粹好奇好奇）；甚至還有極少數的目光，竟帶著一絲…仿佛俯瞰掙紮螻蟻般的、扭曲的慈悲慈悲）。這無數視線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巨網，試圖穿透他的秩序領域，窺探他靈魂最深處的秘密。
“我清楚你的目的，”基洛柏斯的聲音再次轟響，如同悶雷在顱腔內滾動，“淨化這片天穹，讓可悲的陽光再次垂憐這片廢土。但我更驚訝於你…成長的速度，以及你此刻所掌控的力量本質。這並非簡單的信仰堆積…有趣。”它那中心渾濁的巨眼微微轉動，仿佛在重新校準對馮俊的評估。“所以，你是篤信手中的利劍與身周的光環，足以斬開一切紛爭，蕩平所有障礙？包括…我？”
麵對這直指核心的質問，馮俊並未直接回答，而是用行動表明姿態。他右手緊握的鏈鋸劍猛然爆發出更加熾烈的金色神炎，火焰翻騰間發出如同龍吟般的嗡鳴，毀滅的氣息凝練如實質。同時，他周身五十米的秩序領域光華大盛，金綠色的幾何紋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轉、擴張，領域的邊界變得模糊，仿佛要將這直徑數公裡的雲中角鬥場，強行拉扯、同化進一個由他絕對意誌主導的新空間維度。這是一種無聲的宣告與威懾。
“解釋，很多時候是多餘的。”馮俊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能量的嘶鳴，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雲腔中。他持劍的手臂肌肉繃緊，劍尖遙指基洛柏斯的核心，做出了隨時可發動雷霆一擊的姿態。“人類的生存需要陽光，這是刻在基因裡的本能，亦是文明延續的基石。我無意爭論對錯，隻想讓這顆星球，恢複它本該有的模樣。”
“嗬…嗬嗬…哈哈哈哈——！”
一陣低沉、繼而變得洪亮、充滿了複雜意味的笑聲，從基洛柏斯那龐大的結構內部震蕩而出。這笑聲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作用於馮俊的感知，帶著一種仿佛見證了無數文明興衰輪回的滄桑與…一絲淡淡的嘲諷。它笑了十幾秒，才漸漸平息，那無數隻眼睛中的情緒似乎統一為一種居高臨下的“玩味”。
“馮俊…人類的救世主，末世的新神。你在下方的掙紮與崛起，我在雲端早已注視良久，故我知曉你的名號。”基洛柏斯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威嚴，“那麼，也容我自我介紹。吾名——基洛柏斯。在你們人類早已遺忘的遠古歲月裡，我的影子曾掠過初生的大地，在某些口耳相傳的神話中，留下過短暫的痕跡。”
它的話鋒一轉，帶著一種冰冷的理性：“你言稱要恢複星球的‘本該有的模樣’，但你可曾真正直視過，這籠罩一切的絕望天幕，有超過一半的‘功勞’，恰恰源自於你們人類自己？是你們的貪婪、猜忌與那毀滅性的戰爭，親手將故鄉變成了這副煉獄景象。我們…不過是適應了這新環境的‘居民’罷了。你現在要做的，無異於要摧毀我們賴以生存的家園，去修複一個…自毀者留下的爛攤子。”
馮俊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如同磐石。他當然清楚這段曆史，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親身經曆過末世的慘烈，也深知人類自身的罪孽。但正是深知這一切，他才更加堅定。
“基洛柏斯，你說得沒錯。”馮俊坦然承認，聲音冷峻，“過去的人類確實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自食其果。但這並不意味著，我的族人就該永世活在你們這群‘適應了新環境’的居民所製造的陰影之下！過去的罪孽，需要由活著的人來贖罪和修正，而不是成為放棄未來、接受永恒黑暗的理由！”
他的氣勢節節攀升，秩序領域的光芒愈發璀璨，與周圍汙濁的雲層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生存權的爭奪，本就是宇宙最原始的法則。你們依托輻射雲而壯大，而人類需要陽光才能延續。這場衝突，從一開始就無關對錯，隻有最根本的生存競爭。我站在這裡，不是為了聆聽遠古的教誨，而是為了奪取屬於人類的光明未來！若你執意阻擋…”
馮俊沒有再說下去，但鏈鋸劍上衝天而起的金色炎柱和領域內沸騰的能量洪流，已經說明了一切。他早已不是會被幾句大道理或悲情曆史所動搖的末世新人，他的意誌，曆經無數戰火與神戰的淬煉，早已堅不可摧。他的目標清晰而純粹——掃清一切障礙，為人類文明在廢土之上，點燃那簇至關重要的希望之火。
基洛柏斯那無數隻眼睛微微眯起，中心的渾濁巨眼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寒光。談判，似乎已經走到了儘頭。雲牆之內，空氣如果還能稱之為空氣的話）凝固得如同堅冰，最終的對決，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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