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在蘭亭處有二十多名友人聚會,並各自作詩寫詞,彙編為《蘭亭集》。
王羲之為這《蘭亭集》做序,這便是大名鼎鼎的《蘭亭集序》。
而寫《蘭亭集》的二十多人中,有一人便是謝安。
王羲之辭官隱居江南,謝安也辭官隱居江南,兩人之間經常相互走動,是典型的忘年交。
笑著相互調侃了一番,兩人來到屋外涼亭中各自落座,就著幾碟小菜開始喝酒。
無論任何時代,男人坐在一起聊天,話題肯定是要轉到天下大勢上的。
謝安彎腰撿起一顆石頭將核桃砸碎,撿起果肉放入口中,邊嚼邊道:
“右軍兄當真不出山了嗎?桓溫兩次北伐都還不錯,現在朝廷的氣氛據說相當樂觀。”
就在去年,桓溫又一次北伐,從姚襄手裡搶到了洛陽,把姚襄逼得隻能逃亡關中。
隨著桓溫班師南撤,洛陽被前燕軍隊攻陷。
雖說洛陽得失反複,但東晉軍隊在北伐中展現出來的戰鬥力還是值得稱道。
王羲之搖了搖頭,淡淡道:
“老夫對這朝廷已經徹底失望,沒什麼好說的了。”
謝安明顯感覺可惜,道:
“右軍兄,你出身琅琊王氏,多少人夢寐以求而不可得,就此舍棄官場實在是可惜!”
“王與馬,共天下”,東晉最有名的一句話。
王,指的就是琅琊王氏。馬,說的是皇族司馬氏。
大名鼎鼎的東晉開國權臣王敦、王導兩人就是王羲之的堂伯父。
王羲之幼年喪父,是這兩位伯父將他養育長大。
王羲之哈哈一笑,舉杯喝了一口,道:
“安石還沒說老夫乃是東床快婿呢。”
當年東晉太尉郗鑒打算為女兒求嫁於王家子弟,派使者持信前來拜訪王導。
王導將尚未婚配的王家子弟集中在東廂房,讓使者自行前往挑選。
王家是頂級門閥不假,郗鑒作為太尉也屬於是東晉的頂級老丈人,這婚事可遇而不可求。
王家子弟一個個都精心打扮,風度翩翩瀟灑俊逸。
唯有王羲之躺在東廂房床上,袒胸露腹表情隨意,翹著右腳,腳底板朝天。
使者回報郗鑒,郗鑒大喜:
“臥東床者若為吾婿,快哉!”
這便是成語“東床快婿”的典故。
王羲之吐了一口氣,沒等謝安說話就自問自答,自嘲一笑。
“出身王家,又有太尉嶽丈,卻隻能混到如此地步,老夫哪有什麼官場才能呢?”
王羲之辭官前出任的會稽內史是五品官,地位並不高。
謝安放下酒杯,正色道:
“王兄說這話就不對了。會稽郡乃是大晉皇族封地,你的會稽內史就相當於皇族封國的相國,看似品級不高實則無比關鍵,怎麼能自哀自怨呢?”
王羲之歎息一聲,拿起酒壺給謝安倒酒。
“老夫已經老了,對官場再無任何興趣,隻想隱居田園沒事寫寫字,和你們這些好友喝喝酒,了此殘生。”
說著,他將酒壺放下,視線投向謝安臉龐。
“倒是你,謝安小友。你才而立之年,胸中錦繡才華無限,當真就甘心這麼隱居山林一輩子嗎?”
謝安聞言表情一暗,過了幾秒鐘後歎道:
“若他人發問,安石自然會說隱居山林乃我誌趣。”
“但既是右軍兄相巡,那我隻能說——時局非我所願,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