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振福神情一凜,忙親自去帶人了。
內衛們已經搜查完了整個驗房內外,也與孫英仔細核對過了驗房裡的物品,東西雖然被翻得亂七八糟,但除了丟失了那一團絲線外,並沒有彆的物品丟失,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而亂糟糟的驗房裡,竟沒有發現任何足印和手印,更沒有發現其他有人進出過的痕跡。
若非這人的目的十分明確,丟失的東西也十分明確,真會令人誤以為,這一片狼藉的罪魁禍首是一場風。
韓長暮拍了拍沮喪的孫英,轉身走了。
孫英揉了揉眼睛,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怎麼從韓長暮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幸災樂禍。
韓長暮滿腹心事的回到廨房,將這段時間的事情仔仔細細的理了一遍,發現他原先的疑心並沒有疑錯,這樁樁件件都有姚杳涉足其中的影子。
春日裡白日漸長,暮色一層一層的在天際邊蕩漾,卻始終無法完全吞噬光亮。
暮鼓敲響了最後一聲,坊門關閉,暗沉沉的暮色終於洇滿了蒼穹,稀稀疏疏的星子綴在雲間,閃著明滅不定的光。
廨房裡沒有燃燈,韓長暮坐在黑漆漆的窗下,整個人散發著深秋般的蕭索寒涼。
姚杳是在京兆府被何振福帶過來的,她不明就裡,也沒打算從何振福口中探問出什麼來。
何振福已經是韓長暮的死忠粉了,問他,嗬嗬,隻能是自曝其短。
她沿著燈影綽約的青
磚路走到廨房中,猝不及防的黑暗迎頭罩了下來,她眯了眯眼,才適應了那黑黢黢的房間,找到了韓長暮的所在。
她的心裡有一絲不安,識趣的沒有說話。
氣壓有點低,她還是少說話吧,活閻王發起威來,是會死人的。
何振福更是識趣,點亮了廨房裡的幾盞燈燭,一言不發的退了出去,還順手帶上了門。
輕輕的關門聲敲在姚杳的心上,她微不可查的震了一下。
廨房裡一片沉寂,更漏一聲一聲的響著。
韓長暮素著臉,掀起眼皮兒,麵無表情的望著姚杳“姚參軍,本官要看看你的無影絲。”
窗外突然起了風,拍在窗欞上,傳來悶悶的響聲。
白日裡還晴好的天,暮色落下後,卻突然陰沉了下來。
風勢漸漸猛烈了,卷過低矮的野草,一陣急一陣緩的嗚嗚咽咽。
野草不堪重負的在風裡彎了腰,隨後被連根拔起,貼著地麵卷到遠處。
空氣裡凝著濕乎乎的氣息,一場雨已近在眼前了。
姚杳愣了一下,臉色稍暗,捏了捏衣袖,笑的十分違心“不知大人為何要看卑職的無影絲?”
原本是十分尋常的一句話,十分尋常的一抹笑,落在韓長暮眼中,便都成了心虛的模樣。
他倏然站起了身,疾步走到姚杳麵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一聲聲的犀利詰問,聲音中頗有幾分淒然“是你將本官正在查的案子泄露了出去,是你佯裝刺殺漢王殿下,卻潛入我的書房盜取秘密,是你向外透漏了王貴叔侄二人的秘密,是你搶在內衛司的前頭帶走了他們二人,還放了一把火來掩蓋事實真相,是你盜走了孫英發現的物證。”
聽到這些話,即便姚杳對今日的後果早有預料,可還是震驚的,韓長暮說的這些,半點都沒有冤枉她,而她也十分清楚往日所做的一切,根本瞞不過韓長暮的眼睛,她更清楚,他一直引而不發,隻是為了找出她是受誰指使。
她咬著牙控製住自己的神情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心裡卻翻江倒海,想不通韓長暮為何會突然發難,在她前往漢王府赴宴的這段時間裡,究竟出了什麼事?
她的手腕傳來一陣劇痛,冷汗驀然便滴了下來,她沒有試圖掙脫開韓長暮的手,這痛楚刺的她突然心中一凜,想到了韓長暮的最後一句話。
物證,什麼物證?
難道與她的無影絲有關?
她痛的倒抽冷氣,卻忍著沒有呼痛,低垂著眼簾開口,一句話說的完整,沒有流露出半點的掙紮,連神情都依舊平靜“無影絲就在卑職衣袖中,大人大可自行拿出來查看。”
韓長暮慢慢鬆開了手,伸到姚杳的衣袖中,找到了那一團軟絲的所在。
他將那團絲線緊緊的握在掌心中,半晌沒有鬆開,像是唯恐鬆開,那絲線便會頃刻飛走了一般。
他平靜了半晌,才將絲線展開。
這一共是八根絲線,皆是同樣長短,沒有被強行掙斷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