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長安!
公事廳裡十分安靜,沒有人語,隻有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和呼嚕聲。
那人輕車熟路的走進去,雖然滿目漆黑,腳下又都是打著地鋪的人,但他卻沒有碰到任何人,十分順利的走到一個鋪蓋旁,衣袖一抖,一枚佩囊落到了那人的臉頰旁邊。
他沒有回頭,一臉平靜的走過去,走過三四個鋪蓋,最後鑽進了餘溫尚在的被窩中。
佩囊落下的同時,熟睡的那人轉瞬睜開了眼睛,目光如炬的望了望四圍,見無人留意到這裡,他從被窩裡伸出一隻手,將佩囊握在了手中。
一切安靜下來,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乎所有人都一直睡著。
何振福在公事廳外站了站,交代了隱在暗處的內衛幾句,才回到了三樓。
他恭恭敬敬的將方才發生的一起回稟清楚“大人,這餘慶和李頡聯係的著實頻繁。”
韓長暮凝神道“姓榮的那個禁軍說佩囊裡放的是一枚竹哨子?”
何振福點頭“正是,據榮小將的描述,那竹哨子顏色發黃,看上去像是經年舊物。”
韓長暮疑惑道“竹哨子,為何要費儘心機的送一枚竹哨子進來,還要交給李頡?”
何振福搖了搖頭“這個,卑職不知。”
韓長暮屈指輕叩書案“什麼人,會用的到竹哨子?”
“據榮小將的描述,那竹哨子不大,多半就是個玩具。”何振福思忖道。
韓長暮想了片刻“李頡有孩子嗎?”
何振福道“有的,李頡有一妻兩妾,生有一個嫡子,一個嫡女,兩個庶子,三個庶女。嫡女和庶女都已經出嫁,嫡子和庶子也都已經娶妻,共生了七個孫輩,最大的已經十六歲了,最小的剛滿三歲。”
韓長暮聽得心頭一震,萬沒想到李頡的家世如此複雜,既然他家中有小兒,那麼用竹哨子這種玩具也是情理之中的。
他的目光閃了閃,或許,這竹哨子是李頡的某個孫輩之物,是餘慶用來要挾李頡的。
他伸手在書案上輕輕一拍“盯著李頡。”
何振福應聲稱是。
看著何振福離開,他又補了一句“今夜應當不會有甚麼動靜了,讓內衛們守著吧,你們都早些歇著去吧。”
次日天明,雨後的空氣格外清冽,層雲隨風飄散,淡淡的陽光朦朧灑落,屋瓦青磚皆被雨水衝刷的乾淨清透。
這一日東西號舍皆空著,沒有士子入場考試,但貢院裡卻是最為忙碌。
明遠樓中的諸多官員在前一日已經將所有考卷彌封,而今日則要按照《千字文》在考卷上標“紅號”,再將墨卷用朱筆進行謄寫,稱為“朱卷”,最後送達給考官評閱的,便是這“朱卷。”
這是在一屆一屆的省試中摸索出來的手段,用來防止科舉舞弊。
起先隻有彌封糊名,蓋住考生的姓名鄉貫即可,但後來卻有人在考卷上暗做記號,還要獨具一格的字體可供考官辨認。
這樣的作弊手段便防不勝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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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便在彌封糊名之後,又增加了謄錄,士子交上來的考卷叫做“墨卷”,而用朱筆謄寫後的考卷則叫“朱卷”。
這個法子,很大程度上杜絕了舞弊。
這一日天明,用罷朝食,明遠樓中的諸多官員便在公事廳中先行抽簽,抽取當日各自負責謄錄的那一份考卷。
抽過簽,領取到自己需要謄錄的那一份試卷後,官員們便要在公事廳中,在眾多禁軍的監視下,進行謄寫。
韓長暮一行人便是在此時來到的公事廳。
廳堂中十分安靜,沙沙沙的落筆聲此起彼伏。
謄寫朱卷,既要字跡工整不能潦草,又不能有錯漏塗改之處,故而不能有絲毫的分心,所有人都全神貫注的埋頭奮筆疾書。
韓長暮一行人走進來時,並沒有引起大的騷亂,畢竟內衛司的人在公事廳中走動,已經成了司空見慣之事。
隻有寥寥幾個人抬頭望了門口一眼,其中便包括餘慶和李頡。
韓長暮見狀,微微挑了下眉,恍若隨意的巡視一般,繞著一排排的書案,背手緩慢行走。
而姚杳和孟歲隔也是一樣,形容散漫的緩緩而行,看似沒有給人壓力,但卻目光如炬的望向每一個人。
韓長暮走了一圈兒,走到李頡麵前時,他手上的冊子突然掉到了地上。
冊子掉在地上發出的“啪”的一聲,嚇了李頡一跳,他擱下了筆,動了一下腳,正要起身,卻看見韓長暮已經蹲下身子,伸手去撿冊子了。